济州府的晨雾裹着运河的水汽,漫过王家庄的青石板路。乔郓牵着马,站在朱漆大门前,门楣上“耕读传家”的匾额在雾中泛着暗红油光——这是济州府乡绅王老爷的府邸,也是他此行争取试点合作的关键。门房刚要通报,院内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不用通报,我爷爷在西院看农书呢!”
话音未落,一个穿月白襦裙的姑娘快步走出,梳着双环髻,发间别着支银质麦穗簪,手里捧着卷泛黄的《齐民要术》。她约莫十七八岁,眉眼灵动,见了乔郓,既不羞怯也不拘谨,拱手道:“想必是阳谷来的乔劝农使?我是王月瑶,爷爷的孙女。”
乔郓回礼,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农书上,书页边缘满是批注,字迹娟秀却透着干练:“王姑娘也懂农桑?”
“谈不上懂,”王月瑶笑着侧身引路,“爷爷一辈子钻研农事,耳濡目染学了些。听说乔劝农使的新政让阳谷亩产翻了近半,特意让我提前翻些旧书,看看和古法有没有相通之处。”她指着书页上的“浸种法”,“你看这古法‘温水浸三宿’,和你推广的‘三浸三晾’,是不是异曲同工?”
乔郓心中一动——寻常大家闺秀多习女红诗词,王月瑶却对农事有钻研,难怪王老爷能成为济州府少有的正直乡绅。他接过书,指着批注道:“古法侧重催芽,我加了草药拌种,既能防蛀,又能增强抗寒力,苏姑娘配的护种粉,就是在这个基础上改良的。”
“苏姑娘?是阳谷那位懂医术的苏婉姑娘?”王月瑶眼睛一亮,“我听爷爷提过,说她用草药治好了农户的疫病,还能配药防虫害,真是奇女子。”
西院的葡萄架下,王老爷正戴着老花镜,翻看乔郓送来的新政手册。见两人进来,他放下手册,捋着胡须笑道:“郓小子来得早,月瑶刚跟我念叨你的‘三拌三晾’呢。”他指着手册上的互助会章程,“这章程我看了,可行,但济州府不比阳谷,张万财的恒昌粮行垄断多年,没人敢轻易得罪他,试点村怕是难选。”
乔郓刚要开口,王月瑶抢先道:“爷爷,咱们村就可以试点!王家有百亩良田,还有自家的粮行,不用怕张万财压价。我去动员农户,保证半个月内把种子和农具准备好。”她看向乔郓,眼神坚定,“但我有个条件——你得亲自教农户们操作改良农具,我也要学,以后好帮着推广。”
乔郓笑道:“求之不得。王姑娘要是愿意学,我把改良农具的图纸和使用技巧都写给你,苏姑娘的草药配方也有备份,一并给你。”
正说着,家丁匆匆进来禀报:“老爷,张万财带着几个粮商来了,说要见乔劝农使,脸色不太好。”
王老爷眉头一皱,王月瑶却拍着桌子站起来:“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样。”
张万财穿着宝蓝绸缎长衫,身后跟着三个肥头大耳的粮商,一进门就阴阳怪气:“王老爷好兴致,和乔劝农使聊得挺热乎。不过我得提醒一句,这新政要是在济州府推广,咱们的粮价就得跌,到时候大家都没饭吃。”他瞥了眼桌上的手册,“什么互助会统一销售?我看是抢生意!”
“张掌柜这话就错了,”王月瑶端着茶走过去,语气清冷,“粮价虚高才是坑农户,去年旱灾,你把粮价抬了三倍,多少农户吃不上饭?乔劝农使的新政让农户增收,粮质变好,咱们粮行按公道价收购,薄利多销,赚的未必比以前少。”
张万财没想到一个姑娘家敢顶撞他,脸色一沉:“黄毛丫头懂什么生意!我明说了,只要我在济州府一天,就不会让他的试点村成气候!”说完,甩袖而去。
王老爷叹了口气:“张万财记仇得很,肯定会搞小动作,你们要小心。”
“不怕,”乔郓拿出苏婉寄来的书信,“苏姑娘在信里说,东阿县的种子问题解决了,她还寄了新配的‘护苗粉’,能防麻雀和黏虫,试点村的虫害问题不用担心。至于张万财,咱们用事实说话,等麦子种出来,粮质和产量摆在眼前,他自然没话说。”
与此同时,阳谷的晒谷场上,苏婉正带着农户们给种子拌药。她穿着青布衣裙,挽着袖口,手里拿着木耙,将护种粉均匀地拌进麦种里。刘老汉蹲在旁边,手里捧着半瓢种子,笑道:“苏姑娘,你这药粉真神,东阿县的种子救回来了,李乡绅特意让人送了两筐红枣来道谢。”
苏婉擦了擦额头的汗,接过红枣,饱满红润的枣子透着甜香:“这是乔郓的功劳,他让周铁送了那么多竹匾,还承诺借种子,农户们才敢放心处理。”她从怀里拿出乔郓的回信,字迹有力,提到了在济州府遇到王月瑶,称赞她懂农事、有胆识,还说王家庄愿意试点。
“乔郓在济州府还好吧?”刘老汉问道,“听说那边粮商厉害,别让他受欺负。”
“没事,”苏婉笑着把红枣分给孩子们,“他说有王老爷和王姑娘帮忙,张万财不敢乱来。我给他寄了新的晕车药和防风寒的草药包,还把学堂的近况写了,让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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