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问,如同重锤,敲在曹彰心上。他为何带兵而来?真的是单纯奔丧?还是…内心深处那丝模糊的、连自己都不愿深想的念头被点破?他一时竟答不上来。
正当僵持,谏议大夫贾逵闻讯匆匆赶来。他先对曹彰肃然道:“鄢陵侯,带兵入京,确与遗令有违,于礼法不合。纵有万般缘由,此举亦欠妥当。” 随即又转向宫门守将,“然,父子人伦,天地之常。阻拦王子祭奠先父,岂是为臣为子之道?速开宫门!”
贾逵德高望重,且言之有理。曹彰冷哼一声,自知理亏,顺势下令部队退至城外驻扎。宫门终于在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灵堂之上,白烛高烧,曹操灵柩静卧其中。曹丕、曹彰、曹植三兄弟再度相见,气氛尴尬冰冷至极点。简单的寒暄敷衍着无尽的隔阂与猜忌。曹植扑到灵前,抚棺痛哭,再次朗读那篇心血凝成的《武帝诔》,哀恸之情感染得周遭侍从也暗自垂泪,更反衬得曹丕之前的阻拦无比刻薄。
祭奠完毕,曹彰忽然扭头,目光如电射向曹丕:“父王印玺,今在何处?”
此言一出,灵堂空气瞬间凝固!此问诛心,直指权力核心!曹丕又惊又怒,脸色铁青,却忌惮曹彰城外大军,一时竟不敢发作。
贾逵再次挺身,厉声呵斥:“鄢陵侯!太子在先王榻前受命,天下皆知,玺绶自有归处!此非人臣所当问也!”
曹彰被贾逵义正词严的目光逼视,又见周围众臣神色,意识到自己失言,悻悻然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转而跪坐灵旁,为父亲守灵。
自始至终,司马懿都隐于众臣之中,冷眼旁观着这场天家兄弟的倾轧大戏。他看着曹丕的猜忌、曹彰的莽撞、曹植的悲怆,心中想的却是河内温县司马府中,父亲司马防“家族为重,同心共济”的教诲,以及兄长司马朗的照拂、弟弟司马孚的敬爱。一股冰冷的明悟在他心底升起:权力固然诱人,然家族内部的稳固与团结,方是立足乱世的根本。曹氏今日之景,岂非前车之鉴?
二月卯,寒风依旧。曹操被依其遗愿,俭葬于高陵。葬礼虽简,却终结了一个时代。曹彰交出兵权,返回封地鄢陵,一场潜在的兵灾消弭于无形。
曹丕终于坐稳了魏王之位,然而宫门前的哭诵、灵堂上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刺,深深扎在心底,再也无法拔除。风穿过新隆起的土丘,呜咽作响,不知是在哀悼逝去的枭雄,还是在预示着一个更加波诡云谲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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