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晨光穿透阴云,照亮了陈仓城下修罗场般的景象。城墙垛口凝结着暗红色的冰棱,那是昨夜守军鲜血与冷水混合的证明。蜀军新一波攻势在战鼓声中展开,数十架云梯如同巨蟒般搭上城头。
稳住!狼牙拍准备!郝昭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撕裂。他扶着女墙剧烈咳嗽,蜡黄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亲兵队长李焕急忙递上水囊,却被他推开。
城下蜀军阵中,魏延亲自督战。敢死队顶着盾牌攀爬云梯,不断有人被滚木砸落,惨叫着跌入护城河。冲车在弓弩掩护下撞击着南门,发出沉闷的巨响。
放火油!郝昭一声令下,滚烫的柏油从城头倾泻,随即一支火箭落下,城门前顿时化作火海。焦糊味随风飘向蜀军后阵的土山。
诸葛亮立在土山上,羽扇轻摇,眉头却越锁越紧。他转身对参军费祎叹道:郝伯道真乃良将。若魏军守将皆如此人,中原何日可复?
丞相,是否暂缓攻势?费祎看着伤亡数字,面露忧色。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冲破晨雾。斥候都尉张嶷滚鞍下马:丞相,夏侯楙大军距此已不足三十里!
中军帐内,魏延拍案而起:给末将五千精兵,定叫那夏侯楙未到城下先损三成!
诸葛亮缓缓摇头:文长勇武,然夏侯楙麾下皆是关中精锐。若野战失利,郝昭再从城内杀出,我军危矣。
他走到沙盘前,羽扇轻点五丈原:传令,全军拔寨,退兵三十里。
此令一出,众将哗然。镇北将军王平忍不住道:丞相,我军连日苦战,如今退兵,岂不前功尽弃?
非也。诸葛亮目光扫过众将,我退,是给夏侯楙一个犯错的机会。此人骄狂,必不甘困守孤城。待他出城寻战...羽扇在五丈原的沙盘上轻轻一划,便是天赐良机。
午时未过,夏侯楙的大军已至陈仓城外。旌旗蔽日,铁甲铮鸣。夏侯楙骑着白马,身着金甲,志得意满地望着城墙上浴血奋战的守军。
开城门!他挥鞭喝道。
郝昭亲自在城门迎接,病体难支,几乎站立不稳:都督,诸葛亮突然退兵,其中必然有诈...
郝将军是被打怕了?夏侯楙冷笑打断,蜀寇见本督大军到来,望风而逃,有何可疑?
他转向身后众将,朗声道:传令,三日休整,随后出兵踏平蜀营!
是夜,都督行辕内灯火通明。郝昭不顾病体,再次求见。
都督,五丈原居高临下,易守难攻。诸葛亮选择此地扎营,分明是要诱我军出击啊!郝昭跪地苦谏,末将愿立军令状,只要坚守三月,蜀军粮尽自退!
夏侯楙把玩着玉如意,漫不经心道:郝将军,你守城辛苦,本督明白。但若是坐视诸葛亮来去自如,朝廷颜面何存?
心腹家将夏侯廉在一旁帮腔:郝将军未免太过谨慎。诸葛亮不过是侥幸成名,岂是都督对手?
正争执间,亲兵来报:司徒王朗大人奉旨到!
七十六岁的王朗在虎卫护送下踏入大堂,虽满面风霜,眼神却异常明亮。他当众展开圣旨,声音洪亮:陛下有旨:着夏侯楙紧守关隘,深沟高垒,不得浪战...
宣旨完毕,王朗在夏侯楙陪同下巡视城防。看着城下尚未清理的战场遗迹,他暗暗心惊。破损的云梯、烧焦的冲车残骸,无不诉说着战事的惨烈。
司徒大人请看,夏侯楙指着远处蜀军遗留的营寨痕迹,诸葛亮不过如此。
当夜,密室内烛火摇曳。王朗捻须沉吟:都督真要出战?
自然!夏侯楙意气风发,正要让天下人知道,我夏侯楙非曹真可比!
王朗原本还想劝说,但听到夏侯楙轻蔑地说诸葛亮不过舌辩之徒时,心中一动。当年江东舌战群儒的旧事浮上心头,一股不服之气油然而生。
(江东群儒,皆碌碌之辈,岂能代表我中原士林?若能在两军阵前,以堂堂正正之理,驳倒这诸葛村夫,使其束手来降,岂不胜过十万雄兵?)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难抑制。
次日清晨,都督府内将星云集。夏侯楙刚要宣布出兵计划,王朗突然出列。
都督,杀鸡焉用牛刀。老司徒的声音沉稳有力,老夫有一计,或可不费一兵一卒,令诸葛亮拱手来降。
满堂寂静。郝昭惊疑抬头,只见王朗白须飘洒,目光灼灼。
明日两军阵前,老夫愿凭三寸不烂之舌,会见诸葛孔明。陈说天命,辨析利害,管教他卸甲倒戈,自缚来降!
夏侯楙先是一怔,随即抚掌大笑:妙!妙!若得司徒老大人成功,真乃社稷之福!
司徒三思!郝昭急忙劝阻,诸葛亮善辩,当年...
郝将军不必多言。王朗傲然打断,正因如此,老夫更要会他一会。
夏侯楙大喜过望,当即下令准备明日会盟事宜。众将退出时,郝昭落在最后,对副将张雄低声嘱咐:多备箭矢滚木,加固城防。明日...怕是不会太平。
夕阳西下,郝昭独自登上城墙,望着五丈原方向连绵的蜀军营寨,沉重地叹了口气。寒风吹动他花白的须发,城墙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暮色中泛着暗红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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