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的祁山蜀军大营,还笼罩在晨雾之中,中军帐内却已灯火通明。
诸葛亮将一份粮册轻轻推至案前,竹简与木案相触,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
“丞相,李严都督昨日来书,称雨水冲毁米仓山道,下一批粮草至少要延误十日。”长史杨仪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虑。
参军邓芝紧接着禀报:“据陇西细作密报,上邽以东的麦田已熟透,若再不收割,旬日内必会落粒。”
帐中诸将神色凝重。一直侍立在诸葛亮身侧的姜维正要开口,诸葛亮却已起身,羽扇虚指悬挂的地图,目光清明,不见丝毫犹疑。
“粮道艰难,天时不待。司马懿以静制动,欲待我师老自退。”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决断的力度,“既然如此,我们便在他以为最安全的地方,向他‘借’粮。”
他转向众将,指令清晰如刀:
“邓芝、袁綝听令!”
“末将在!”二人应声出列。
“予你二人八千兵马,严守祁山大营。多布旌旗,每日增灶,做出大军仍在的假象。”
“马岱、马忠!”
“末将在!”两位将领踏步上前。
“你二人各率三千骑兵,在陇山道巡弋,若见魏军斥候,尽数驱离,不可使其窥探我军动向。”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最得力的几位将领身上:“魏延为前部,姜维总督中军,张翼率后军押运。即刻拔营,兵发卤城。”
一直侍立在帐门处的关兴、张苞忍不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如此重要的军事行动,丞相竟没有给他们分派任务?
就在这时,诸葛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关兴、张苞随我同行,另有重任。”
巳时三刻,蜀军主力已悄然离开祁山大营,沿着偏僻山道向卤城进发。而在队伍中间,一辆遮盖严实的辎重车格外引人注目...
而就在诸葛亮于祁山大营定下“借粮”奇计的同时,魏军统帅司马懿正面临着他自己的抉择。
他率领主力大军已进至祁山以北三十里处,并依山立下坚固营寨,与蜀军遥相对峙。然而,一连两日,对面的蜀军大营旌旗招展,炊烟如常,却并无任何出击的迹象,这种异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司马懿心生警惕。
“都督,”参军杜袭分析道,“诸葛亮用兵诡谲,如此安静,恐有他图。莫非真如孙将军(孙礼)军报所言,其意在郿城?”
司马懿立于地图前,沉默良久,手指最终重重地点在了“上邽”之上。
“诸葛亮若真欲东进,其祁山大营必然空虚,此刻早该后撤以防我断其归路。如今他按兵不动,可见斜谷之敌,乃是疑兵,郿城有孙礼,料蜀军难以翻天。” 他目光锐利起来,“其真正目标,恐怕仍是陇右。祁山对峙是假,欲趁我大军被牵制在此,另遣奇兵袭扰我陇西诸郡,甚至…抢夺陇上新麦,才是真!”
他倏然转身,下达了一连串命令:
“张合将军!”
“末将在!”老将慨然出列。
“命你总督祁山前线诸军事,依现有营垒与蜀军对峙。谨记,任其如何挑战,只可坚守,绝不可浪战!你的任务,就是钉在这里,让诸葛亮的主力不敢妄动!”
“遵令!”张合领命,尽管心中对一味防守略有微词,但军令如山。
“其余中军各部,随我即刻移师上邽!”司马懿做出了决断,“上邽乃陇西心腹,粮储重地,更是陇上麦田之屏障。我坐镇彼处,西可援陇西诸郡,东可呼应张合,南可监视卤城方向。诸葛亮若真敢分兵袭扰陇上,我便叫他来得去不得!”
于是,就在蜀军秘密向卤城运动的同时,司马懿的中军大营也拔寨而起,带着滚滚烟尘,以急行军的速度向北方的上邽城开进。一场围绕陇上麦田的无声博弈,在双方主帅不约而同的调兵遣将中,悄然拉开了序幕。
三日后,蜀军前锋魏延部已兵临卤城之下。这座位于陇山要冲的小城,城墙不高,但位置关键,是通往陇上麦区的门户。
然而,预想中的攻城战并未发生。
当魏延正准备下令攻城时,卤城那扇包铁的城门,却在一声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一名头戴进贤冠、身着青色官袍的中年文官,领着寥寥数名属吏,徒步出城。他手中捧着盛有太守印绶和户籍名册的木盘,神色看似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罪臣卤城太守苏衡,恭迎丞相天兵!”他走到魏延马前,深深一揖,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镇定。
魏延丹凤眼微眯,手中大刀并未放下,冷声道:“未战先降,莫非有诈?”
苏衡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又坦然的笑意:“魏将军说笑了。诸葛丞相神威,天下谁人不知?前者收三郡,伏姜维,败曹真,司马大都督亦只能深沟高垒,避其锋芒。我区区卤城,兵不过千,民不足万,焉敢以卵击石?苏衡不才,亦知天命人心向背,岂忍驱使满城生灵,徒遭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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