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懿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一片落叶,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她转过身,晨光勾勒着她纤细却挺直的背影,目光平静地扫过院内众人。
“林羽。”
她点名,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
“在!”
林羽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挺直腰板,仿佛被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吃完早饭……”
沈懿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立刻开始补习。若不愿,现在下山。”
没有商量,只有选择。
林羽想起之前被那亡命三轮车支配的恐惧,以及沈懿点穴救人的神乎其技,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忙小鸡啄米般点头:“补!马上补!沈同学放心!包在我身上!”
他生怕沈懿反悔,立刻补充道:“早饭……我随便对付两口就行!”
沈懿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杨帆:“杨法医。”
“沈同学?”
杨帆有些意外会被点名,竟然也有些紧张。
“麻烦你……”
沈懿的语气直接而清晰:“回去后,帮我借一些书。”
她顿了顿,补充道:“西医的。解剖、生理、病理、药理、微生物…基础到深入的,都要。越多越好。”
她需要系统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知识体系”,尤其是那个“行医资格证”背后的东西。
杨帆一愣,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敬佩。
他没想到沈懿在展现出如此深厚的医学底蕴后,竟会主动要求了解西医知识。
他立刻点头:“没问题!我回去就办!保证尽快给你送来!那我需要干什么活吗?”
他记得当初沈懿要他来是拿斧子砍柴的。
沈懿摇了摇头:“只是个借口罢了,麻烦杨法医你多借一些书就好。”
说着她的目光最后落在刘飞身上。
她的表情竟罕见地柔和了一丝,甚至唇角微微向上牵起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弧度。这笑容如同冰山上骤然绽放的一朵雪莲,清冷中带着一丝对同道中人的认可。
“刘教授……”
她的声音也少了几分冷硬:“山中清幽,药圃尚可一观。若无事,不妨多留几日。”
她没有用“麻烦”、“请教”之类的词,但那份邀请的诚意和对刘飞专业价值的认可,已清晰地传达出来。
刘飞心中一动,他正对道观药圃和沈懿提及的古籍记载兴趣浓厚,闻言立刻欣喜应承:“求之不得!多谢沈同学和道长!”
林羽和杨帆面面相觑,看来他俩和刘教授差距不是一般大啊,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
最后,沈懿的目光才转向一直静立一旁、含笑看着这一切的清风道长。
她走到道长面前,微微仰头,看着道长那平和淡然的眉眼,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却又仿佛酝酿已久的问题,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晨光初照的道观小院。
“师父,”沈懿的眼神澄澈而认真,“您老人家……有那什么行医资格证吗?”
林羽、刘飞、杨帆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眼睛齐刷刷地瞪向清风道长。
张韵雅母亲那尖刻的话语似乎还在耳边回响——“看病救人,讲的是规矩,是证件!”
清风道长脸上的笑容似乎僵了一下,随即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眸里,浮现出一种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无奈,有戏谑,有洞悉世情的了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他抬起宽大的道袍袖子,慢悠悠地在袖袋里摸索着。众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他的动作。
片刻,他竟真的掏出了一张……卡片?
那卡片边缘有些磨损,颜色泛黄,显然有些年头了。道长用两根手指夹着它,在沈懿眼前晃了晃。
卡片上赫然印着几个褪色的宋体大字:
“赤脚医生证”
颁发单位是某个早已撤销的公社卫生院,日期更是模糊不清,怕是有三四十年历史了。
“喏……”
清风道长慢条斯理地将这张充满历史感和黑色幽默的“证件”塞回袖袋,捋了捋胡须,脸上露出一种“看,为师也是有证的人”的莫名欣慰表情,悠悠道:“早年,公社发的。后来……也就没人查了。”
他顿了顿,看着沈懿依旧平静无波的脸,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淡然和一丝调侃:
“只要心正术精,治得好人,救得了命,这一纸凭证,有或没有,于天地良心,又有何碍?不过嘛……”
他话锋一转,眼中狡黠之色更浓:“应付山下那些‘规矩’,偶尔拿出来晃晃,倒也能省些口舌。毕竟,这世道,有时候,还是得讲点‘规矩’的。”
他最后那句“讲点规矩”,语气微妙,仿佛在说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话。
晨光彻底铺满了小院,落在沈懿清冷的脸上。她看着师父那洞悉一切又带着点顽童狡黠的眼神,又想起门外那妇人刻薄的嘴脸和“行医资格证”的质问。
一丝极淡、极淡的了悟,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沉静如古井的眼眸深处,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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