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博林泰格尔机场时,正值一个阴冷的午后。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与东国截然不同的、混合着咖啡、柴油和湿冷石头的陌生气息。
沈懿下了飞机。
她随着人流走下舷梯,踏入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
巨大的机场指示牌上满是扭曲的、难以辨认的吉语单词,周遭充斥着急促而硬质的吉语广播,人们交谈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响亮且富有攻击性。
领取行李,过关。
海关官员看着她的东国护照和崭新得有些过分的吉国长期学生签证,用吉语问了几个问题。
沈懿集中精神,勉强捕捉到“Studium”(学习)、“Universit?t”(大学)等零星词汇,结合手势,艰难地沟通。
走出抵达大厅,冷风扑面而来。她按照韩建轩提供的地址,辗转搭乘城际快铁和地铁。复杂的吉文线路图、自动售票机上一排排令人眼花缭乱的按钮、需要自己打票的检票机……每一个步骤都是一次挑战。
她仿佛像个哑巴,只能依靠观察和猜测,笨拙地模仿着周围人的动作。偶尔有热心人试图用英语帮忙,但浓重的口音和飞快的语速同样让她理解困难。
她的目的地是博林夏洛滕堡区的一栋老旧公寓楼。房东是一位表情严肃、身材高大的吉国老太太韦伯夫人。
预约的看房时间,沟通更是灾难。
老太太的英语几乎听不懂,连比划带说,夹杂着零星的英语单词和写在纸上的数字,总算让她明白了租金、押金和注意事项。房间狭小逼仄,家具简单陈旧,但还算干净。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匆匆签下了合同,预付了租金。
安顿下来后的第一要务是办理各种繁杂的手续。
到市政厅落户登记,去银行开户,办理医疗保险……每一道程序都是一场对耐心和理解力的极限考验。长长的队伍,冗长的吉语表格,工作人员程式化且缺乏表情的脸,以及沈懿磕磕绊绊、词不达意的询问,常常引来后面排队者不耐烦的叹息。
沈懿还好,她心志坚韧,将这一切视为必须克服的障碍,冷静地观察、学习、尝试。
最大的拦路虎,无疑是语言。
沈懿考入的是享誉全球的博林夏里特医学院,这是吉国乃至欧洲最顶尖的医科大学,汇聚了无数的医学精英。
安顿好之后,她先是给清风道长打了个电话,然后就接到了言晚星的邮件轰炸。
对的,若尔言改名字了,改成言晚星,取“夜晚的星星”之意,象征着在黑暗中仍努力闪烁的希望。
言晚星的处境似乎更加“戏剧化”一些。她就读于博林艺术大学的视觉艺术系,改头换面,重新读了个和原来医学完全不沾边的专业。而且最难的是,她的语言一窍不通。所以她提前到了后拿起了完全不知所措,还是多亏警察帮忙她才得以安顿下来。
沈懿没有理会,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言晚星应该学会独立。
比如开学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课堂上的教授语速极快,充斥着大量的专业术语。身边的同学要么是吉语母语者,要么是英语流利、吉语也过关的国际学生。她坐在教室里,如同听天书,只能拼命记录着黑板上的板书和PPT的内容,试图课后借助字典和录音来回啃。小组讨论时,她几乎插不上话,只能沉默地听着,那种智力上的优越感和自信在这里第一次受到了严峻的挑战。她引以为傲的医学知识,被语言这道高墙死死地困在内部,无法与人有效交流。
她去图书馆借阅专业书籍,厚重的吉文医学着作让她望而生畏。实验室里,导师的指令需要反复确认才能理解,操作流程说明需要逐字翻译,进度远远落后于其他人。她甚至因为误解了一个吉语词汇,差点在一次简单的实验准备中出错,幸亏她基础扎实,凭借对实验逻辑的理解及时纠正。
孤独感和挫败感如影随形。
她不再是清风观那个备受尊崇的“小道医”,也不是游历四方、妙手回春的小沈医生,在这里,她只是一个语言不通、步履维艰的“外国学生”。她常常在图书馆待到深夜,靠着强大的记忆力和推理能力,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死磕,一杯接一杯地喝黑咖啡提神。她的住处贴满了写满德语单词和句式的便利贴,连厨房的调料瓶上都贴着吉文标签。
生活的琐碎同样折磨人。去超市购物,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包装上陌生的文字,不知道买的是什么,想买一支合适的笔,都要比划半天。坐错公交车是家常便饭,因为不懂垃圾分类规则被邻居老太太严厉指责……这一切,都让日常生活充满了一种无形的疲惫。
而言晚星就更糟糕,她本来以为艺术的世界相对模糊,更依赖视觉和感觉,语言的压力似乎小一些。但事实并非如此。
艺术需要沟通,需要理解导师的理念,需要参与作品评论,需要和同学交流灵感。加上她一窍不通的吉语,她无法准确表达自己作品背后的思考,也无法完全理解别人对她作品的评价,无论是赞美还是批评,都隔着一层浓雾。她常常只能尴尬地微笑、点头,内心却充满了迷茫和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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