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大器站在寿春宫的丹陛之上,指尖摩挲着廊柱上尚未褪尽的金漆。秋风卷着殿角的铜铃响,混着远处市集隐约的吆喝声,竟比昨日的喊杀声更让人心安。他转头看向阶下的贾诩与李儒,两人正对着一幅摊开的舆图低声交谈,烛火在绢布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将青州、徐州、扬州的疆域勾勒得愈发清晰。
文和先生方才所言,正是我心中所虑。成大器走下台阶,靴底碾过地上的碎玉——那是袁术摔碎的玉如意残骸。袁绍在平原折了两阵,此刻定然在黎阳闭门舔伤;曹操在彭城被杀大败,没个三年光景,绝无南下之力。他俯身点在舆图上的寿春,眼下这三州之地,倒像是老天爷给咱们留的喘息之机。
贾诩摇着羽扇轻笑:主公看得通透。袁绍性烈如火,输了便要寻仇,可他帐下田丰、审配正逼着他整饬河北屯田,粮草不济,便是想南下也动不了身。曹操那边更不必说,吕布在并州虎视眈眈,他若敢倾巢而出,怕是许昌都要改姓吕。羽扇轻点青州。
李儒捧着一卷账册接口道:青州有东莱港,渔盐之利丰厚,只是去年遭管承之乱,盐场多半废弃。属下以为,可让太史慈将军移镇北海,一面操练水军,一面督导盐户复业。他本是东莱人,乡党故旧多,行事也方便些。
成大器颔首:文优所言极是。子义勇猛有余,又懂安抚之道,北海交给她,我放心。他目光转向徐州,至于徐州,我军在彭城新败曹操,根基已稳,只是下邳、广陵一带遭战火波及,流民不少......
属下愿往广陵。陈登突然开口,他刚从粮仓回来,官袍上还沾着些许谷糠。广陵与寿春隔江相望,属下在广陵有旧田百顷,可率先推行新制,让流民有田可耕。况且属下熟悉江淮水道,若曹操卷土重来,也能及早通报。
成大器看着陈登眼中的恳切,想起昨夜在粮仓所见——这位广陵名士亲手给老汉分粮时,指缝里嵌着的谷壳比谁都多。元龙既有此心,我便准了。他从案上取过一枚虎符,这是广陵郡兵的调令,你且带去。只是有三件事,需得依我。
陈登接过虎符躬身道:主公请讲。
其一,流民安家,每户先给两亩熟地,种子由官仓供给,秋收后再还三成,不可让百姓空手劳作。成大器走到窗边,望着宫外渐起的炊烟,其二,废除袁术在时的盐铁专营,允许百姓私煮海盐,但需按十税一缴纳,既让利于民,也让官府有进项。他顿了顿,声音沉了几分,其三,凡袁术旧部,只要肯交出兵器,返乡务农者一概不问旧罪。若有愿从军的,编入辅兵营,与旧部一视同仁。
陈登眼中闪过一丝亮色:主公仁德!属下这就去拟文告,明日便在广陵、寿春各处张挂。
李儒忽然轻咳一声:主公,扬州之事,还需细细计较。袁术在寿春盘桓三年,光是府库中的铜料就熔了七成铸钱,百姓手里的私钱十文有九文是铅锡滥造,如今市集上都以谷米易物,怕是要尽快重铸新币。他翻开账册,指着其中一页,属下查过府库,现存的铜料只够铸五万枚五铢钱,远远不够。
贾诩摇扇道:此事不难。袁术宫中的铜鹤、铜鼎、铜灯台,少说也有数千斤,熔了便是上好的铜料。再传令各州,百姓可用旧钱按三成兑换新币,旧钱回收后尽数熔毁,不出三月,市面自会安稳。
成大器看向殿外那对缺了喙的铜鹤:就依文和之计。只是新币上不可铸我的名号,沿用五铢钱制式便可。他转身时,见太史慈正扛着枪站在廊下,甲胄上还沾着血渍,子义来得正好,青州之事,我有意......
主公是想让末将去北海?太史慈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方才在殿外都听见了。末将这就去点兵,明日天不亮就动身。她顿了顿,挠了挠头,只是末将有个不情之请,想把营里那二十个会熬盐的弟兄带去——他们原是东莱盐场的匠人,被袁术抓来当壮丁的。
成大器朗声大笑:准了!不仅如此,我再给你拨五千石粮,让你带去北海。记住,盐场要复业,渔船也要让百姓重新下水,青州的海,不能只养着海盗。
主公,李儒忽然指着账册上的红笔批注,袁术在庐江、九江两郡强征了三万民夫修宫室,如今这些人还被圈在工地上,监工的都是袁家私兵,昨日寿春城破时,已有数千人逃散,剩下的怕要生乱。
贾诩眼神一凛:庐江太守刘勋是袁术的妻兄,此刻怕是正打着这些民夫的主意。主公当速派将领去接管,迟则生变。
成大器走到舆图前,指尖重重落在庐江郡治舒城:让张合,高览带五千精兵去舒城,告诉刘勋,降则保留性命,抗拒则夷其三族。至于那些民夫,愿意回家的,每人发两斗粮、一匹布,让他们即刻返乡;愿意留下的,编入屯田营,按丁授田,免租三年。
夜色渐深时,议事的众人渐渐散去,殿内只剩成大器与陈登。陈登正借着烛火抄写安民文告,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倒比白日的金戈铁马更显安宁。成大器看着他腕间露出的旧伤——那是去年为了给流民偷运粮食,被袁术的兵丁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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