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看着已经半闭着眼、小脑袋一点一点往下耷拉的沐颜汐。
不能再耽搁了。
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一手绕过她的后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腿弯,稍一用力,便将人稳稳地打横抱了起来。
骤然腾空,沐颜汐发出一声不满的嘤咛,脑袋下意识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便又沉沉睡去,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锁骨。
沈亦舟的身体瞬间僵硬,抱着她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耳根不受控制地再次泛起红晕。
他强迫自己忽略怀中温香软玉带来的强烈冲击,迈开脚步,抱着她,尽量平稳地走向她卧房的方向。
她的卧房就在小院东厢,离得不远。
沈亦舟抱着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生怕惊醒了她,又或者惊醒了不远处那个麻烦的护卫。
他用肩膀轻轻顶开虚掩的房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摸索着走到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拉过薄被盖好。
整个过程,沐颜汐只是无意识地哼唧了两声,便沉入了更深的梦乡。
沈亦舟站在床前,借着朦胧的光线,凝视着她沉睡中毫无防备的容颜。
月光勾勒着她柔和的轮廓,褪去了平日的沉静,也褪去了醉后的娇憨,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安宁。
可这份安宁,却让他心头沉甸甸的。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极其轻柔地,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拨到耳后。
“好好睡。”他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然后,他不再停留,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回到院子中央,看着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楚无妄,沈亦舟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家伙死沉死沉的,怎么弄回去?
他住的院子就在隔壁,但中间也隔着一道墙和一扇小门。
沈亦舟皱着眉,绕着楚无妄走了两圈,试着去拉他的胳膊。
楚无妄的身体沉得像块实心铁砣,纹丝不动。
沈亦舟累得额头冒汗,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武夫!”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直接一盆冷水泼醒这家伙让他自己爬回去时,院门处传来几声刻意压低的轻叩。
“笃、笃笃。”
沈亦舟动作一顿,警惕地看向院门方向。
这么晚了,会是谁?
“少爷?是我,陈五。”门外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熟悉声音。
沈亦舟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大半。
是陈五,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侍从,最是忠心可靠。
他快步走过去,轻轻拉开院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形精干、面容普通的青年,正是陈五。
他看到沈亦舟,又探头看了看院子里一片狼藉和趴在桌上的楚无妄,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无奈:“少爷,夜深了,看这边还亮着光,想着怕是喝多了,过来看看要不要搭把手?”
沈亦舟简直要给他记一大功。
他侧身让开:“来得正好!快,帮我把这头死沉死沉的‘石狮子’弄回去!”他指了指楚无妄。
陈五立刻闪身进来,反手关上院门。
两人合力,一个架着楚无妄一边胳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沉重的武夫半拖半抬地弄了起来。
楚无妄在睡梦中不满地咕哝了几声,似乎还无意识地挥了挥拳头,但终究没有醒。
两人合力,艰难地将楚无妄“搬运”到隔壁沈亦舟的院子,直接丢进了西厢房陈五旁边的空床铺上。
楚无妄一沾床,鼾声立刻更加响亮。
“呼…”沈亦舟累得够呛,撑着膝盖喘气。
“少爷,您也早些歇息吧。”陈五看着沈亦舟苍白的脸色和额头的冷汗,有些担忧,“小的去给您打点热水?”
“不用。”沈亦舟摆摆手,直起身,眼神凝重地看向陈五,“陈五,你记住,今晚我们只是和沐老板吃了个饭,喝了些果酒,楚护卫不胜酒力先醉了,明白吗?”
陈五一愣,立刻明白了沈亦舟话里的深意。
他跟随沈亦舟多年,深知这位主子的脾性,从不无的放矢。
他没有任何多余的好奇,立刻垂首,斩钉截铁地应道:“是,少爷。小的明白。今晚只是寻常小聚,楚护卫酒量浅。”
沈亦舟看着他,眼神里的凝重稍稍化开一丝信任。“很好。你去休息吧。”
打发走陈五,沈亦舟却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
他独自站在寂静的院子里,夜风吹拂着他汗湿的衣衫,带来阵阵凉意,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
他抬头,目光越过低矮的院墙,望向隔壁沐颜汐小院的方向。
那里一片黑暗静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沈亦舟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那个凭空出现又消失的酒瓶,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原本的世界。
巨大的秘密如同无形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更压在了那个沉睡的女子身上。
恐惧依旧盘踞不去,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
万一她醉酒后无意间又在别人面前显露?
万一她遇到危险情急之下动用?
万一被有心人窥探到一丝端倪?
任何一个“万一”,都可能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念头让他如芒在背,坐立难安。
不行!绝不能让她再沾一滴酒!
还有那个能力…必须死死捂住!
在她彻底清醒之前,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
至少…至少要确保她安全醒来!
沈亦舟猛地转身,大步走回自己房间,却没有躺下休息。
他搬了把椅子,直接放在靠近沐颜汐院子那侧的窗边,推开窗户,目光如炬地投向隔壁那片沉寂的黑暗。
他就这样挺直背脊坐在椅子上,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石像,任凭更深露重,寒意侵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院墙。
夜,漫长而煎熬。
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更鼓。
沈亦舟没有丝毫睡意,神经紧绷如拉满的弓弦,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酒瓶出现又消失的诡异画面,每一次回想都让他背脊发凉。
他不断告诫自己:守着她,必须守到她清醒!必须第一时间确认她无恙,必须再次警告她!
时间一点点流逝,东方天际终于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将浓稠的夜色稀释成灰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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