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的身影如同被雨夜吞噬的幽灵,消失得无影无踪。窝棚内重新只剩下曹诗琪一人,以及那无孔不入的、仿佛永无止境的雨声。怀里的笔记本,手中的黑色通信器和那张记载着生路的纸条,成了她与这个冰冷世界仅存的、脆弱的连接。
十分钟。
陈峰留给她的,只有十分钟。
这十分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缓缓落下的铡刀。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随着恐惧的啃噬和对未知的惶惑。她紧紧蜷缩在角落,将母亲的笔记本和那两样东西死死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汲取一点微弱的暖意和勇气。耳朵却像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窝棚外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声响——是追兵的脚步声?还是仅仅只是风雨掠过废墟的呜咽?
时间在极度的紧张中缓慢爬行。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强迫自己动了动几乎冻僵的身体。不能再等了。
她借着窝棚缝隙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最后一次,死死地、贪婪地凝视着手中那张纸条。上面的地址并不在南江市中心,而是在一个相对偏远、似乎与花卉培育相关的郊区地点,名称隐晦,像某个私人庄园或废弃的苗圃。进入方式则是一连串复杂的、需要特定时间和顺序的动作指令。
她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反复勾勒、记忆,直到确认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如同烙印般刻入心底。然后,她毫不犹豫地,用颤抖却坚定的手,将纸条撕成无法拼凑的碎片,混合着窝棚角落的污水和污泥,用力揉搓,直至它们彻底化为无法辨认的纸浆。
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冰冷污浊的空气,将母亲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塞进贴身最隐蔽的口袋,用外套紧紧裹住。那个黑色的通信器,则被她牢牢攥在手心,仿佛握着最后一颗救命的手雷。
她推开遮挡入口的破木板,像一只受惊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这个暂时的避难所,重新没入冰冷刺骨的雨幕之中。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和陈峰简略的提示,她避开所有主干道和可能有监控的区域,专挑最阴暗、最曲折的小巷和废弃地块穿行。雨水模糊了视线,湿透的衣物沉重地拖拽着她的步伐,寒冷让她四肢僵硬,但一种求生的本能和那股被逼到绝境后生出的、冰冷的决心,支撑着她不断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腿脚早已麻木,只是凭借着意志在机械地移动。周围的景象逐渐变得荒凉,高楼大厦被低矮的、透着破败气息的厂房和零散的民居所取代。空气里的消毒水和高架桥的尾气味,也被泥土、植物腐烂和更浓郁的江水腥气所替代。
终于,在一片被半人高杂草和锈蚀铁丝网包围的区域边缘,她看到了那个与纸条上描述吻合的、毫不起眼的、仿佛早已被世人遗忘的入口——一扇掩映在疯狂滋生的爬藤植物之后、颜色剥落、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旧铁门。门上没有门牌,只有一把看起来同样锈迹斑斑、却意外牢固的老式挂锁。
就是这里了。
她按照记忆中的指令,没有先去动那把锁,而是先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她蹲下身,在铁门右侧第三块松动的墙砖后面,摸索到了一个冰冷的、微小的凸起——那是一个伪装成石块的压力传感器。她用力按了下去,持续三秒。
“咔哒。”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雨声掩盖的机括声从门内传来。
紧接着,她走到那把挂锁前,并没有钥匙。而是按照指令,用手指在锁身几个特定的、布满锈迹的凹槽上,以一种独特的节奏和顺序,轻轻敲击了七下。
“嗒……嗒……嗒-嗒……嗒……嗒-嗒……”
敲击完成,她屏住呼吸等待。
几秒钟后,挂锁内部传来一声更清晰的“咔”声,锁舌竟然自动弹开了!
陈峰没有骗她!这里果然有精密的机关!
她压下心中的激动,迅速取下挂锁,用力推开那扇沉重、发出令人牙酸呻吟的铁门,闪身进去,又立刻从内部将门重新锁好。
门内,并非她想象中的荒芜庭院或是破败房屋。
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向下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陡峭的水泥阶梯,延伸向一片深邃的黑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带着泥土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有些怪异的气味。阶梯两旁是粗糙的水泥墙壁,头顶有老旧的、包裹着厚厚蛛网的线缆蜿蜒而过。
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防空洞,或者某个特殊用途的地下设施?
她没有犹豫,打开陈峰留给她的一个微型强光手电(也是通信器附带的功能),沿着阶梯,一步步向下走去。
阶梯很长,旋转向下,仿佛通往地心。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低,寒意更甚。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被放大了无数倍,显得格外清晰而孤独。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面前出现了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使用的、带有圆形转盘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同样需要复杂密码的电子锁键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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