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屹舟的脚步很稳,即使抱着一个人,在湿滑泥泞的码头地面上行走,也几乎没有晃动。但这份稳定,带给曹诗琪的并非安全感,而是一种更深沉的、被绝对力量掌控的无力感。
他带着她,没有走向来时的路,也没有走向码头外围,而是深入那片如同钢铁迷宫般的废弃集装箱堆场深处。警报声在他们身后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最终被风雨声和江水声彻底吞没。只有远处城市天际线投来的、被雨水晕染开的光晕,提供着微弱而不定的照明,将两人的影子在锈蚀的集装箱壁上拉长、扭曲。
曹诗琪蜷缩在他冰冷的怀里,一动不敢动。脚踝的剧痛一阵阵袭来,身体的热量在不断流失,但精神上的紧绷让她暂时忽略了生理上的痛苦。她偷偷抬眼打量沈屹舟。
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滑落,滴在她的手臂上,冰得她一颤。他的下颌线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那双曾经让她感到复杂难明的眼睛,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只剩下一种近乎空洞的冷漠,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干,只余下最原始的警惕和……某种蛰伏的暴戾。
他到底怎么了?在地下经历了什么?那个“涅盘”或者说“湮灭”程序,对他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他现在留下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曹诗琪脑海中盘旋,却一个也不敢问出口。
终于,沈屹舟在一个看起来与其他集装箱无异的、四十尺标准箱前停住了脚步。这个集装箱的位置相对隐蔽,夹在几个更高大的箱子中间,门口堆积着一些废弃的轮胎和缆绳。
他单手抱着曹诗琪,另一只手在集装箱门锁的位置看似随意地摸索了几下,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那看似锈死的锁竟然被他打开了。
他抬脚踹开门,一股混合着铁锈、灰尘和某种淡淡消毒水气味的、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集装箱内部一片漆黑。
沈屹舟抱着她走了进去,反手将门关上。彻底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曹诗琪的心脏猛地一跳,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但下一秒,“啪”一声轻响,一盏悬挂在集装箱顶部的、功率很低的LED灯被点亮了,散发出惨白而冰冷的光晕,勉强照亮了这个狭小的空间。
曹诗琪迅速环顾四周。
这里显然被改造过。箱壁内侧加装了简单的隔热层,地上铺着灰色的工业地毯,虽然陈旧,但还算干净。角落里放着一张狭窄的行军床,上面铺着白色的床单,叠得整整齐齐。床对面是一个简易的金属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台处于休眠状态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散落着几本厚重的、书脊没有任何标签的书籍。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简洁,冰冷,功能主义,像是一个临时安全屋,或者……一个观察站。
沈屹舟将她毫不怜惜地扔在那张行军床上。曹诗琪闷哼一声,受伤的脚踝撞在硬邦邦的床板上,疼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嘶……”
她蜷缩起来,抱住剧痛的脚踝,牙齿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痛呼出声。
沈屹舟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痛苦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在看一件物品受损。他扯过椅子上搭着的一条干燥但粗糙的毛巾,扔在她身上。
“擦干净。”他命令道,声音没有任何温度,“你身上的水,会弄湿这里。”
曹诗琪抓住那条冰冷的毛巾,手指因为疼痛和寒冷而不停颤抖。她抬起头,看向他,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和愤怒:“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屹舟没有回答,而是转身走到金属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快速敲击着键盘,似乎在查询或者确认着什么。
集装箱里只剩下曹诗琪压抑的喘息声和键盘敲击的嗒嗒声。
过了好一会儿,就在曹诗琪几乎要被这沉默和疼痛逼疯的时候,沈屹舟才再次开口,目光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那个通信器。”他问,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询问天气,“除了‘湮灭’指令,还收到了什么?”
曹诗琪心中一凛。他果然注意到了陈峰的那条信息!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否该说出来。陈峰可能是她现在唯一的希望。
“不说?”沈屹舟终于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转向她。那眼神里没有任何威胁,却比任何威胁都让人心悸。“或者,你想让我用别的方式让你开口?”
他缓缓站起身,朝床边走来。
曹诗琪吓得往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集装箱壁,无路可退。“是……是一条信息!”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惊恐的颤抖,“很短暂,说‘通道A7,干扰源已就位’,署名是……C。”
她紧紧盯着沈屹舟,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沈屹舟的脚步停住了。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似乎微微闪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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