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更冷了。
沈屹舟站在那里,像一尊从地狱岩浆里爬出的、尚未冷却的雕像。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滴落,滑过苍白的脸颊,冲刷着那些污迹与血痕,却洗不掉他眼中那令人胆寒的光芒。
他与沈兆安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对视着,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激烈碰撞。父子二人,一个衣冠楚楚却难掩惊怒,一个狼狈不堪却气势逼人。
“你……怎么可能……”沈兆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极力压制却仍泄露出来的震动。他设计的枷锁,他计算的药剂,他掌控的一切,似乎在眼前这个“作品”身上,第一次出现了彻底的、超出理解的偏差。
沈屹舟没有回答他关于“怎么可能”的疑问,他只是活动了一下脖颈,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他的动作看起来还有些僵硬,但那眼神里的狂野和冰冷,却昭示着某种束缚被彻底打破。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曹诗琪,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曹诗琪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目光中的审视,像冰冷的刀锋刮过皮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这眼神,与她记忆中那个复杂难明的沈屹舟,似乎……不太一样了。少了几分隐忍的痛苦,多了几分赤裸的、近乎非人的戾气。
“看来,”沈屹舟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森然的弧度,声音沙哑地开口,是对沈兆安说,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掠过曹诗琪手中的通信器,“你找来的这只‘信鸽’,带来的不全是坏消息。”
曹诗琪心脏一紧。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陈峰那短暂的干扰信息!他甚至在利用这信息来挑衅沈兆安!
沈兆安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显然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陈峰……”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我倒是小瞧了他这只阴沟里的老鼠。”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掌控局面,恢复那高高在上的姿态:“即便如此,屹舟,你以为挣脱了那点束缚,就能改变什么吗?你的‘病症’,你的‘本质’,早已注定。离开我的‘调控’,你只会更快地走向自我毁灭。”
他试图用语言重新编织那无形的牢笼。
沈屹舟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干涩而嘲讽,在警报声和风雨声中显得格外诡异。“自我毁灭?父亲,您难道不觉得,由您亲手引导的‘毁灭’,才更符合您的美学吗?”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那逼人的压迫感便陡然增强。沈兆安下意识地又后退了半步,眼神警惕。
“不过,在那之前……”沈屹舟的目光终于完全聚焦在曹诗琪身上,那眼神像是打量一件有趣的、却又无关紧要的物品,“这个意外的‘变量’,该怎么处理?”
曹诗琪浑身一僵,感觉自己像是被两头危险的猛兽同时盯上。
沈兆安冷哼一声:“她?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既然‘湮灭’程序出了点小问题,那就在这里,用更直接的方式处理掉好了。”
他话音未落,黑暗中,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行动悄无声息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集装箱的阴影里浮现出来,呈扇形缓缓逼近,封锁了曹诗琪所有可能的退路。他们手中虽然没有举起武器,但那训练有素的姿态和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他们的身份——沈兆安保驾护航的、真正的私人武装。
曹诗琪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刚因为沈屹舟出现而升起的一丝微小希望,瞬间被更深的绝望取代。她终究还是逃不出这天罗地网。
然而,就在那些黑衣人即将合围的瞬间——
“等等。”
沈屹舟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那些黑衣人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下意识地看向沈兆安,似乎在等待指令。
沈兆安蹙眉看向沈屹舟:“你想做什么?”
沈屹舟没有看沈兆安,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曹诗琪身上,那眼神里的疯狂与戾气似乎收敛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捉摸的探究。
“她刚才,按下了‘Y’。”沈屹舟缓缓说道,像是在陈述一个有趣的事实,“虽然是个错误的指令,但至少……她有‘湮灭’我的意图和勇气。”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兴味:“这样一个……带着点狠劲的小东西,就这么简单处理掉,岂不是太无趣了?”
曹诗琪愕然地看着他,完全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沈兆安的眉头皱得更紧:“屹舟,不要节外生枝。她必须消失。”
“父亲,”沈屹舟终于转过头,看向沈兆安,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针锋相对的强硬,“您忘了?在‘涅盘’计划中,极端的情绪刺激,也是重要的‘催化剂’之一。仇恨,恐惧,求生欲……尤其是当这些情绪来自于一个……‘特殊’的对象时。”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曹诗琪,意有所指。
“或许,她的存在,比您预想的,更有‘研究价值’。”沈屹舟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低沉,“在她身上,我似乎能感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些,可能连您都未曾察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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