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的雨,细得像丝线,斜斜织着江南的晨。林萱推开窗,见书墨正蹲在桃树下,小心翼翼地把去年的桃核埋进土里。
“你埋这个,是在做什么?”她笑问。
书墨仰起脸,鼻尖沾着点泥:“先生说,清明种核,秋天能发新芽。等它长成小树苗,就移栽到后院,以后咱们就有新的桃树了。”她手里的核,是去年众人吃桃时特意留的,被书墨用锦囊收了一冬,外皮都浸出淡淡的桃香。
正说着,院外传来马蹄声。是西域商队的小少主,怀里抱着个木匣,淋得半湿仍笑得灿烂:“林姨!我带了新采的春茶来!”
木匣打开,碧螺春的清香混着雨水的润气漫开来。书砚已生好炭火,砂铫里的水“咕嘟”冒泡,他拿起茶则舀茶,动作是跟林萱学的——拇指抵着茶则边缘,手腕轻转,不多不少正好三克。
“去年教你的‘凤凰三点头’,还记得吗?”林萱看着小少主执壶注水,热水在茶盏里划出三道优美的弧线,溅起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像碎玉。
“记得!”小少主眼睛亮起来,“一提一放,像凤凰点头谢客,林姨说这是敬茶的心意。”
茶烟袅袅升起,混着雨气,在窗棂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林萱拿起茶荷,里面是去年晒干的桃花,是书墨摘了晒的,此刻撒进茶里,瞬间漾开淡粉的晕。
“尝尝这个。”她推过茶盏,“桃花配碧螺春,是江南的春天味。”
小少主刚抿一口,就被门槛边的木架吸引——上面摆着些旧物:书砚刻废的第一块木牌,边缘还留着歪歪扭扭的五灵纹;书墨初学包扎时用的布条,沾着淡淡的药草香;还有半块西域的葡萄干,是前年商队带来的,被小石头揣在兜里忘了吃,如今成了褐色的标本。
“这些都留着呀?”小少主拿起那半块葡萄干,惊讶道。
“都是故事呢。”林萱笑着指木架最上层,“你看那个银锁,是小石头满月时戴的,后来他用这锁换了我半块桂花糕。”
书砚正在给木架添新物件——一枚磨得光滑的鹅卵石,是上次去溪边采药时,书墨说像极北冰原的玄冰,非要捡回来的。他用红绳把石头系好,跟那半块葡萄干并排挂着,像在说两个遥远地域的悄悄话。
雨渐渐停了,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木架上。旧物们在光里静静躺着,每一件都带着时光的温度:木牌的木屑里藏着少年初学雕刻的执着,布条的药香里裹着笨拙的关怀,葡萄干的褶皱里锁着西域的风沙。
书墨忽然指着天边:“看!彩虹!”
一道淡淡的虹挂在檐角,茶盏里的桃花瓣轻轻转着,像在跳舞。小少主捧着茶盏,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不只是学会技艺,更是把这些带着心意的旧物、这些藏着故事的瞬间,好好记着,慢慢传着——就像这春茶,要经雨润、火焙、人养,才能在水中舒展,释放出最绵长的香。
林萱看着木架上新旧交织的物件,又看了看埋在土里的桃核,忽然觉得,他们每个人,都是时光的茶荷,承接着过往的暖,也孕育着未来的甜。
雨停后的风,带着茶香和泥土气,吹得桃树枝条轻轻晃,像在说: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呢。
雨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医馆,书墨正将新收的草药正在分类归置。窗台的薰衣草盆栽沾着水珠,与林逸尘留下的药草图册并排摆放,册页上“灵心果”三个字的批注被阳光晒得微微泛黄——那是去年她辨认错药草时,先生特意添的注解:“形似枸杞,性温,需与赤火晶粉末同煎方显奇效。”
“书墨姐姐,这味‘雪见草’要晒多久?”小石头抱着个竹匾跑进来,匾里的雪见草沾着泥,是他跟着书墨去后山采的。
书墨放下手里的药杵,指着墙角的竹架:“晒到叶片发脆就行,像那个——”她指向去年晒的金银花,“你看,轻轻一碰就掉渣,那才是晒透了。”
院外传来刨木声,书砚正在赶制一批新的药柜,木料是林宇轩从后山伐的老樟树,带着清冽的香气。“这柜门上要刻药草纹,”他拿着刻刀比划,“当归的叶,甘草的根,让病人一看就知道里面装着什么药。”
林宇轩蹲在旁边打磨木料,闻言笑道:“再刻只小燕,像阿风叔箭杆上的那种,看着喜庆。”
阿风刚好从溪边回来,手里提着几条活蹦乱跳的鱼,竹篮里还躺着几颗圆润的鹅卵石。“溪边捡的,”他把石头递给书墨,“你说像玄冰髓的那几块,我又找了两颗更圆的。”
书墨接过石头,指尖抚过冰凉的石面,果然像极了当年在极北冰原见过的玄冰髓。她从抽屉里拿出个锦盒,将新捡的石头与旧的放在一起,盒底铺着的桃花绒布,是去年林萱给她做的。
“对了,”阿风忽然想起什么,“西域商队的小少主说,他们那儿的薰衣草开了,问要不要寄些花籽来。”
书墨眼睛一亮:“要!还要问他们讨些葡萄籽,去年种的那盆葡萄,总也结不出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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