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前的最后一场雪,比腊月初八那场更柔些,像撒了把碎盐,落在木棚顶簌簌作响。小石头趴在棚边的雪地上,鼻尖几乎要碰到嫩芽——这株被唤作“籽王”的绿芽,已抽出第三片新叶,叶尖带着点俏皮的卷,像在对他眨眼睛。
“它昨晚又长了半指,”他转头冲书墨喊,手里举着根竹制的小尺,尺上的刻度是书砚帮他刻的,最小到“分”,“比西域商队带的春信还准时!”
书墨正往竹篮里装刚蒸好的米糕,白胖的米糕上点着点胭脂红,是用去年晒的桃花粉调的。“给籽王的‘开春礼’,”她把一块最小的米糕放在木棚边的石板上,“等雪化了,这糕粉渗进土里,准能让它尝出甜味。”
林宇轩扛着新制的竹篱笆过来,篱笆上缠着些干芦苇,风一吹沙沙响。“给花田围个新篱笆,”他笑着往地里插桩,“等籽王的伙伴们都冒头,就不用这小木棚啦,让它们在风里一起长。”
医馆的屋檐下,林逸尘正翻晒去年收的茵陈,嫩绿的草叶在雪光里泛着莹润的光。“再过三日就是雨水,”他对帮忙翻晒的书砚说,“该把预留的向日葵籽泡上了,用温水浸着,等芽尖冒头就下地。”
书砚手里的竹耙轻轻翻动茵陈,动作轻得像怕碰碎雪粒:“西域的春信里说,他们的向日葵籽已经醒了,在暖炕上发了芽,等咱们的种子下地,正好能赶在夏天一起开花。”
阿风从镇上的铁匠铺回来,手里拎着个铁制的小水壶,壶嘴弯成月牙形,是特意请张铁匠打的。“给籽王浇水用,”他把水壶递给小石头,壶身上还烫着朵小小的向日葵,“这壶嘴不容易溅水,省得你总把泥水溅到叶上。”
午后的阳光忽然透云而出,雪面反射出细碎的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木棚顶的雪开始融化,水珠顺着棚檐滴落,在地上砸出小小的坑,像给土地绣了串银铃。
“快看!”小石头忽然跳起来,指着花田的另一角,“那里也冒绿芽了!”
众人望去,只见雪薄的地方,竟钻出十几株嫩黄的芽尖,像撒在雪地里的翡翠碎,星星点点连成一片。书墨惊喜地捂住嘴:“是去年散落的籽!它们也醒了!”
林萱提着个竹篮走过来,里面是用棉布包好的向日葵籽,每颗都圆鼓鼓的,是精心挑出的“二等籽”。“该给它们安新家了,”她蹲在花田边,用小铲轻轻挖开薄雪下的冻土,“籽王有了伙伴,就不会孤单了。”
书砚拿来木牌,在新翻的土地旁插下一块,上面刻着“共生”二字,笔画间还留着未干的墨迹。“先生说,草木和人一样,”他帮着摆好种子,“聚在一起才长得旺。”
夕阳西沉时,花田里已插满了小小的木牌,每个牌下都埋着几颗种子,像给土地系了串绿色的约定。小石头用新水壶给籽王浇水,壶嘴的月牙形影子落在叶上,像给嫩芽戴了串银环。
书墨把剩下的米糕分给众人,甜香混着雪水的清冽漫开来。“等夏天花开了,”她望着渐暗的花田,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咱们就在花田里摆酒,邀请西域的朋友来做客,让他们看看,江南的向日葵,和他们那边的一样爱笑。”
林萱咬了口米糕,甜味在舌尖漫开,像尝到了春天的滋味。她想起父亲曾说,万物的苏醒从不是偶然,是雪下的等待,是土里的蓄力,是人心头那点不肯凉的暖。就像这破土的嫩芽,要顶破雪的重量,才能接住风的拥抱;就像这流转的岁月,要经过寒的淬炼,才能酿出春的甘醇。
暮色渐浓,木棚里的籽王在最后一缕阳光里轻轻晃,新抽的叶片上沾着颗水珠,像噙着颗小小的太阳。林萱知道,这故事还在继续,在每一寸松动的泥土里,每一声破土的轻响里,每一个被希望填满的日子里,朝着花开的方向,慢慢铺展,没有尽头。
就像这终将到来的春天,无论雪下得多厚,总会带着暖意,把每颗沉睡的种子,都温柔唤醒。
暮色漫进花田时,众人正围着新冒头的绿芽搭临时木架。小石头踮脚往木架上缠麻绳,鼻尖蹭到芦苇帘,沾了点白絮,像粘了朵小雪花。“籽王的伙伴们长得快,”他嘟囔着打了个结,“得让它们顺着架子爬,省得被风吹倒。”
书墨端来温好的米酒,给每个人倒了小半碗:“尝尝这个,用去年的桂花酿的,暖身子。”酒液入喉带着微甜,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驱散了雪后的寒气。她看向花田深处,新插的木牌在暮色里只露个模糊的轮廓,“‘共生’这两个字刻得真好,就像咱们和西域的朋友,隔着千里也能凑成一片花田。”
林宇轩正用锄头松旁边的土,铁锄碰到冻土发出“咚咚”声,他直起腰捶了捶背:“等开春把篱笆再往外扩三丈,就能种更多种子。到时候让商队带信给西域,让他们也寄些花籽来,咱们这花田啊,要长出个‘万国园’才好。”
阿风拎着空水壶从溪边回来,壶身结了层薄冰,他甩了甩水,冰碴子落在地上脆响:“刚在溪边看见几只水鸟,怕是北归的早雁。它们都知道往暖处飞,咱们的种子也该醒透了。”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籽王的新叶,叶片颤了颤,像在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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