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风带着暖意漫过驿道,去年撒下的花籽已长成半人高的绿丛。跨路花的藤蔓缠着驿道旁的老树枝,开出的花一半黄一半紫,风一吹,花瓣落在往来的马蹄上,像给赶路的人盖了个花印。
小石头背着竹篓,正往花丛里撒新收的路籽。竹篓上系着阿依莎寄来的红绸,绸子在风里飘,惊起几只停在花上的蝴蝶。“商队的人说,西域的花路也长到绿洲了,”他边撒边念叨,“咱们的花要快点长,争取秋天和他们的花在半路碰头。”
书墨提着篮子过来,里面是刚蒸好的花籽糕,糕上印着跨路花的纹,还嵌着颗完整的路籽。“给歇脚的商队当点心,”她往花丛旁的石桌上摆糕点,“让他们尝尝,这花路的甜,能解一半的累。”
石桌旁新搭了个凉棚,棚柱上缠着波斯商人送的琉璃串,阳光透过琉璃,在地上投下片彩斑,正好罩着块刻着各族花纹的石板——那是书砚特意请人凿的,上面刻满了花籽走过的路名,从江南的“杏花渡”到西域的“月牙泉”,每个名字旁都画着朵小小的花。
“又添了三个新地名,”书砚用红漆给石板描色,“漠北的‘风草坡’、波斯的‘琉璃河’、东海的‘浪花朵’,商队说,这三地的花田都长出了带虹彩的芽。”他描到“浪花朵”时,特意多蘸了点漆,“听说那里的花会跟着潮水晃,花瓣上总沾着星星似的水珠。”
林逸尘背着药箱,正给花丛剪枝。他新配了种药膏,用跨路花的汁混着漠北的草药,专治路上磨出的脚泡。“刚给东海来的渔人用了,”他举着个小瓷瓶,“他说要带几瓶回去,给船上的弟兄们备着,以后赶海累了,就闻闻这花香,像坐在花田边歇脚。”
日头升到棚顶时,驿道上响起欢快的驼铃声。一队西域商队停在凉棚下,领头的正是阿依莎的父亲,他怀里抱着个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颗足有拳头大的花籽,壳上的纹路像幅缩小的驿道图,从江南一直画到西域。
“这是西域花田结的‘路籽王’,”他把籽递给书墨,“阿依莎说,要把它种在你们的花田中央,让它的根往南长,缠着你们的稻禾;枝往北伸,连着我们的花丛。”
小石头自告奋勇要去种花籽王,他在传籽架正下方挖了个深坑,坑里埋了江南的稻壳、西域的沙、波斯的香料、漠北的干草,最后才把籽王放进去,浇上混着晨露的井水。“这样它的根就能尝遍四海的味了,”他拍着土,“长出来的花,肯定认识所有地方的朋友。”
商队的人围着花坑说笑,有人掏出西域的葡萄干,有人拿出波斯的蜜饼,有人摆上东海的鱼片,最后竟在凉棚下凑成了桌“四海宴”。小石头啃着蜜饼,忽然发现饼上的芝麻粒像极了花籽,忍不住往花丛里撒了几粒:“让花也尝尝波斯的甜。”
书墨望着这热闹的场景,忽然指着远处的花路——从凉棚往东西两边望,跨路花的藤蔓像两条彩色的绸带,顺着驿道蜿蜒伸展,花瓣在风中起伏,竟像在唱一支看不见的歌。“你听,”她轻声道,“花在唱歌呢,唱的是‘路长花长,我们都在这路上’。”
书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石板上的地名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每个名字都连着一朵花,每朵花都牵着一条路。他忽然明白,所谓远方,从不是遥不可及的地方,是花籽能铺到的路,是花香能飘到的角,是哪怕隔着山海,也能在同一片阳光下,共唱一支四季的歌。
傍晚的风带着花香,吹得凉棚的帘子轻轻晃。花籽王的土坑上,已冒出个小小的绿芽,顶头泛着点紫,像举着个刚点燃的小灯笼。小石头趴在坑边,听着土里传来细微的“咔吧”声——那是籽王的根在伸展,要去够那些埋在土里的牵挂。
远处的驿道上,又有商队的灯笼在动,像一串会跑的星子。凉棚下的“四海宴”还没散,笑声混着花香,顺着花路往远处飘,要告诉所有在路上的人:别急,路的尽头有花,花的旁边有家,家里永远有盏灯,等着你来,共赴这场四季不败的约。
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轻轻盖在花田上。花籽王冒出的绿芽在月光下泛着莹光,小石头搬了块石板坐在旁边,手里攥着阿依莎托人带来的西域石子——石子上刻着朵跨路花,和花田的一模一样。
“你说,籽王的根今晚能摸到西域的沙吗?”他对着芽尖小声问,芽尖竟轻轻颤了颤,像是在点头。远处的凉棚里还亮着灯,书墨和书砚正跟阿依莎的父亲核对新商路的花籽分布图,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混着棚外的虫鸣,像支温柔的夜曲。
阿依莎的父亲忽然举起个羊皮袋,里面的沙粒哗啦啦响:“这是西域花田的土,我拌了些跨路花的根须,埋在籽王旁边,让它的根认得路。”他蹲下身,小心地把沙土撒在绿芽周围,沙粒落在叶尖,竟滚出串细碎的光。
书砚提着灯走过来,灯光照亮了刚埋下的沙土,土里的根须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舒展,悄悄往绿芽的根须缠去。“你看,”他指着纠缠的根须,“不用咱们说,它们自己就认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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