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蝉鸣刚起,树王北枝的贝壳风铃就被晒得发烫。阳光透过贝壳的弧度,在“小远”周围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会动的星子。小石头蹲在苗边,用树枝把光斑赶到新抽的嫩叶上,叶尖立刻颤了颤,像是在贪这暖。
“波斯商人的信到了!”书墨举着个羊皮袋从驿道跑来,袋口系着根蓝绸带,绸子上绣着朵琉璃色的花。她解开袋子,倒出卷羊皮纸,上面画着片奇异的花田——波斯的蓝花楹缠着西域的跨路花,花丛里的听铃苗叶尖泛着紫,旁边用波斯文写着:“它们说,闻到了江南的雨味。”
书砚正往树王的树洞里塞新收的花籽,闻言探头来看。他指着画里的听铃苗:“你看这叶形,一半像波斯的弯刀,一半像江南的柳叶,是混了两地的种。”他从洞里掏出片风干的跨路花瓣,轻轻贴在羊皮纸上,“给他们回封信,说咱们的‘小远’叶尖有浪痕,是东海的风教它画的。”
漠北商人的妻子抱着个陶罐走来,罐里是发酵好的奶酒,酒液里泡着几颗听铃籽。“按我家的法子,籽儿泡过酒,种下更耐旱,”她往“小远”根边倒了点酒,酒香混着泥土的气息,引得周围的蜜蜂都嗡嗡飞来,“等这苗结了籽,我就用它泡新酒,捎给波斯的朋友尝尝。”
日头爬到树顶时,东海的渔人摇着船靠了岸。为首的老渔人扛着个竹篓,里面装着些带花纹的贝壳,壳上的纹路竟和树王的年轮有几分相似。“这些是深海里捞的,”他把贝壳递给小石头,“孩子们说,往壳里喊句话,海风能把话捎给远方的花。”
小石头捧着贝壳跑到“小远”旁,对着壳口大声喊:“波斯的听铃苗,‘小远’想和你们比长高!”喊完把贝壳扣在苗根边,仿佛这样话就能顺着根须传过去。老渔人看得直笑,又递给他个更大的贝壳:“这个留给树王,让它也听听四海的话。”
书墨把波斯的羊皮纸和江南的花谱订在一起,做成本新的《花叶记》。她在画里的听铃苗旁补了几笔,添上片带浪痕的叶:“这样不管谁看,都知道这些苗是一家的。”凉棚下的石桌上,各族的信物越堆越多——西域的银铃、漠北的狼牙、波斯的琉璃片、东海的贝壳,堆成座小小的山,风一吹,叮当作响像在唱歌。
傍晚的霞光里,“小远”的新叶又长高了半指,叶尖的浪痕愈发清晰,像被东海的潮水细细描过。小石头把老渔人给的大贝壳挂在树王的南枝,贝壳里盛着些花田的土,土上插着根波斯的蓝绸带。
“这样四海的风穿过贝壳,就会带着咱们的土味了。”他拍着贝壳,忽然听见里面传来细微的嗡鸣——是树王的花籽在壳里轻轻动,像在应和远方的期待。
书墨往《花叶记》里夹了片“小远”的新叶,叶上的浪痕在霞光里泛着金。她望着树王的贝壳风铃,忽然道:“你说,这些贝壳会不会记得所有经过的风?”
书砚往篝火里添了把贝壳灰,火苗窜起时,映得树影忽明忽暗:“何止记风,还记着每个往壳里说话的人,记着每颗想往远方长的籽。”
夜深时,小石头躺在树王的影子里,听着贝壳风铃的轻响和远处的潮声。他摸着怀里的贝壳,忽然觉得这树王就像个巨大的贝壳,把四海的故事都收在里面——波斯的画、西域的信、漠北的酒、东海的话,都在树影里慢慢酿,酿出种叫“牵挂”的味。
海风顺着驿道吹过来,穿过树王的枝桠,穿过贝壳的弧度,吹得“小远”的叶尖轻轻晃。小石头仿佛听见波斯的听铃苗在回应,听见西域的跨路花在摇铃,听见所有远方的花田都在说:“我们都在长,都在等,等有一天,叶碰着叶,根缠着根,把四海的风,都变成家门口的香。”
月光落在贝壳上,给它镀了层银边。树王的年轮在夜色里静静生长,每一圈都藏着新的故事,每一道都缠着更远的牵挂。而“小远”的根须,正悄悄往贝壳下钻,要去够那些藏在壳里的话,够那些飘在风里的暖。
小石头打了个哈欠,把脸颊贴在微凉的贝壳上,像贴着整个四海的心跳。梦里,他看见所有的听铃苗都连成了片,叶尖的浪痕、紫晕、弯刀纹、柳叶形都融在一起,在阳光下闪着虹彩,而树王的枝桠,正把这片虹彩,织成件盖满花田的衣裳。
晨露还凝在贝壳风铃上时,小石头就被一阵细碎的“叮咚”声吵醒了。他揉着眼睛坐起身,看见树王南枝的大贝壳正随着晨风轻晃,里面的花田土簌簌落下,混着几粒昨夜钻进壳里的花籽,落在“小远”的叶上,像给苗儿撒了把珍珠。
“是波斯的风回信了吗?”他凑近贝壳细听,里面果然传来微弱的嗡鸣,像是远方的花在应答。书墨端着铜盆来打水,见他对着贝壳说话,忍不住笑:“许是呢,你看‘小远’的叶尖,今早又翘得更高了。”
可不是,“小远”新抽的嫩叶直挺挺地朝着贝壳的方向,叶边的浪痕泛着水光,像是刚哭过又笑了的模样。书砚扛着竹耙子过来,耙齿上挂着片蓝紫色的花瓣——是波斯的蓝花楹,不知被哪阵风吹来的,沾着点海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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