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阵雨过后,天边裂开道金缝,阳光顺着缝淌下来,正好落在光阴匣的银镶边上,折射出的碎光溅在桥栏上,像撒了把星星。
小石头抱着匣子往桥心跑,脚边的水洼里,碎光跟着他跳,竟在地上拼出个小小的“芽”字。“快看!”他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洼,匣子里突然传出“啵”的轻响——是跨路花的种子从蕊里掉出来,砸在影书上,把“链”字的最后一笔砸得弯了个小勾,像条调皮的尾巴。
阿依莎正用银匠剩下的边角料做小银铃,听见响动,举着铃跑过来:“是种子破壳了?”她把银铃系在匣盖的链纹上,铃舌是片极小的贝壳,一碰就“叮铃”响,“给光阴加个响儿,让它知道有人在等。”
银铃刚系好,匣底的海菜忽然动了动,细梗缠着种子往影书的纸缝里钻,像在给字喂养分。书墨凑过去看,发现“芽”字的最后一笔正慢慢变长,刺破了拓片的边缘,在空册上长出半片嫩绿的叶——是真的叶,带着点湿乎乎的潮气,叶尖还挂着颗雨珠。
“这叶能长出来?”书砚惊得差点碰倒莲花灯,灯芯的胎发烧得正旺,把“安”字的轮廓映在匣壁上,像给字镶了圈金边。他赶紧往空册上撒了把干松针,松针一碰到那片新叶,立刻化作细粉,被叶尖吸了去,叶瓣顿时舒展开些,颜色也深了些。
老渔人划着船回来,舱里装着新捞的银鱼,鱼鳞片片发亮。“给匣子添点活气,”他挑了片最大的鳞,贴在石窗上,鳞片能聚光,把夕阳的金辉折进匣里,照得影书上的字都在发亮,“你看这鳞光,比灯还亮,能让里头的芽长得更快。”
鳞片刚贴稳,匣子里的草芽“噌”地蹿高半寸,顶得匣盖微微颤动,银铃跟着“叮铃叮铃”响。小石头赶紧按住匣盖,却见影书的纸页自动翻过一页,露出空白的背面,草芽的根须正顺着纸纹往上爬,在空白处画出细细的线,像在写新的字。
“是要写新故事了?”阿依莎把耳朵贴在匣上,听见根须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有人在用指甲尖写字,“这第八十九章,怕是藏不住啦。”
夕阳落尽时,那片新叶的叶尖冒出个小小的花苞,裹着层银辉,像颗缩起来的星星。匣子里的响动渐渐轻了,只有银铃还在偶尔“叮”一声,像在跟花苞说悄悄话。小石头把匣子抱在怀里,空册上的叶影在暮色里轻轻晃,像在说:别急,光要透出来了。
夜色漫上来时,匣子里的花苞忽然动了。不是轻轻颤,是带着股劲往外顶,像有只小手在里面推。小石头屏住气,看着那层银辉外壳一点点裂开细缝,缝里漏出点粉,比晚霞淡,比桃花深,像把刚揉碎的朝霞裹在了里面。
“要开了。”阿依莎的声音压得极低,手指在匣盖边缘悬着,不敢碰——怕一碰,那点粉就怯得缩回去。
老渔人不知何时蹲在旁边,手里捏着盏油灯,灯芯捻得极细,光柔得像层纱,刚好罩着花苞。“慢些长,”他对着花苞说,“夜里凉,别急。”话音刚落,缝里突然探出个小舌尖似的花瓣尖,沾着粒比针尖还小的露珠,在灯影里闪了闪。
匣底的影书“哗啦”翻了页,新露的纸面上,根须正歪歪扭扭写着字,是“盼”。刚写完最后一笔,花苞“啵”地绽开半朵,露出里面嫩黄的芯,像藏了颗会呼吸的星。
银铃突然“叮铃”乱响,是草芽的根须缠上了铃绳,大概是长得太急,把铃拽得直晃。小石头赶紧解开绳,把铃挂回阿依莎指间:“让它清静开。”
花苞像是听懂了,瓣儿慢慢舒展开,一片,又一片。等五片瓣都张开时,油灯的光透过花瓣,在匣壁上投下团粉雾似的光,把“盼”字染成了暖粉色。老渔人往匣里撒了把刚收的桂花,香得人鼻子发痒。
“这花,该叫什么?”小石头戳了戳花瓣,软得像抹了蜜的棉花。
阿依莎把银铃凑到花前,铃响时,花瓣就轻轻颤,像在点头。“叫‘听铃’吧,”她说着,把铃系回花茎上,“以后风吹铃响,它就知道,有人在看它呢。”
夜深时,“听铃”花完全开了,粉瓣上的露珠滚进影书的“盼”字里,洇出片浅粉的云。小石头把匣子抱回屋,放在窗台上,月光顺着窗棂淌进来,给花瓣镀了层银边。
“明天,它会不会结籽?”他趴在窗边,看着花影在墙上晃,像只粉蝴蝶在飞。
匣子里没出声,只有银铃偶尔被夜风拂得轻响,像在说:等。
夜色渐浓,窗台上的“听铃”花在月光下舒展着花瓣,粉瓣上的银边随着月影轻轻晃动。小石头趴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窗框,忽然听见匣子里传来“沙沙”的轻响——影书的纸页正在自动翻动,停在空白的一页上,墨迹顺着纸纹慢慢晕开,竟在中央聚成个小小的“等”字。
“它在写呢!”小石头赶紧凑近些,鼻尖几乎碰到匣子。只见那“等”字周围渐渐浮现出细碎的花纹,是些缠缠绕绕的藤蔓,顺着纸页边缘往上爬,像是要攀到窗台的月光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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