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网蔓延到谷口的第三日,西边戈壁的驼队竟真的寻来了。
领头的商队掌柜是个络腮胡大汉,牵着骆驼站在谷外,望着那些从谷中探出来、缠着驼铃的藤须,满脸惊奇。“邪门了!”他挠着胡子笑,“我这头老骆驼,走了十年戈壁,今儿个硬是挣脱缰绳,循着一股甜香往这儿跑,原来是被你们谷里的东西勾住了魂。”
阿桂引着他们往里走,刚进谷口,老骆驼突然屈膝跪下,鼻子凑近一株缠着它驼铃的藤须,发出亲昵的呼噜声。藤须上的叶片轻轻颤动,竟飘下几滴晶莹的液珠,落在骆驼鼻尖上。那骆驼伸出舌头舔了舔,舒服得眯起了眼。
“这是……”掌柜的瞪大了眼。
“是藤子自己结的露,”阿桂解释道,“前几日船老大来,果子也跟他打招呼呢。”
说话间,他们已走到藤网最密的地方。阳光透过叶片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晃动的光斑,那些带着彩晕的叶子在风中轻摇,把戈壁的驼铃、中谷的鸟鸣、甚至远处隐约的船工号子都搅和在一起,酿成一股奇异的声浪。
掌柜的走到那株主藤下,仰头望着攀到谷顶的藤蔓,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主藤上刚结出的一颗果子:“这纹路……像极了我们戈壁里落日熔金的模样!”
众人凑近去看,果然见那果子表面浮着层淡淡的金红,流转间真有几分戈壁落日的壮阔。更奇的是,果子旁边的叶片上,竟浮现出几个模糊的图案,像是驼队在沙丘上行进,又像是商队帐篷里堆叠的丝绸。
“这藤子,竟把你们戈壁的景都记下来了。”阿爷捋着胡须笑。
掌柜的听得心头一动,从行囊里掏出个小小的陶瓶,倒出些晒干的戈壁红果:“这是我们那边的特产,带着沙砾的甜,我把它埋在藤下,算不算给这藤子添点料?”
阿桂帮着他在主藤旁挖了个小坑,将红果碎末埋进去。刚覆上土,就见主藤的根须悄悄探过来,缠上那捧新土,叶片上的金红纹路顿时又鲜明了几分。
当天傍晚,商队掌柜要启程时,主藤上那颗带着戈壁纹路的果子突然坠下一片叶子,悠悠飘到他掌心。叶子上的彩晕里,竟多了串小小的驼铃虚影,轻轻一晃,仿佛能听见戈壁的风声。
“这是……”掌柜的捏着叶子,眼眶有点发热。
“是藤子送你的信物,”阿爷道,“也是份邀约。等它结了熟果,还请带着戈壁的朋友来尝尝。”
掌柜的重重点头,将叶子小心收好,翻身上马时又回头望了一眼。谷中藤网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向他挥手。
驼队走远后,阿桂发现那些新结的绿果又有了变化。除了带着戈壁金红的那颗,还有一颗染上了渡口的水蓝,另一颗则透着林海的松青,像是五域的色彩正一点点在果子上扎根。
夜里,她坐在火塘边,听见藤网传来细微的声响。侧耳细听,竟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声,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传来,正朝着中谷汇聚。
“阿爷,”她轻声问,“是不是五域的人,都能听见藤子的声音了?”
阿爷望着窗外摇曳的藤影,声音里带着笑意:“风会把邀约带出去的。你看那些果子,它们在等,等五域的人把各自的故事、各自的滋味都带来,好酿成独一无二的甜。”
话音刚落,主藤顶端突然亮起一点微光,顺着藤脉往下流淌,像是一根引路的灯绳,一路蜿蜒到谷口,又朝着五域的方向延伸开去。
风穿过谷口时,带着藤叶的沙沙声,还有果子渐浓的甜香,往更远的地方去了。那风声里,藏着一句清晰的邀约——来呀,来赴一场五域共赴的约定。
那道从主藤顶端流淌的微光,竟真的像活了一般,顺着蔓延的藤脉往谷外游去。到了谷口,它并未停下,而是化作数道更细的光丝,分别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飘去,如同系着丝线的信笺,在夜色里划出温柔的轨迹。
阿桂趴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光丝消失在天际,才被阿爷催着睡下。可她哪里睡得着,耳边总萦绕着藤叶的轻响,像是无数人在低声絮语,又像是远方传来的回应。
第二日天刚亮,东边林海的方向就传来动静。不是松涛的轰鸣,而是一种更轻快的、带着草木清气的声响。阿桂跑到谷口,远远望见几个穿着兽皮、背着弓箭的身影,正拨开半人高的草,循着那些探向林海方向的藤须走来。
为首的是个年轻猎手,额间带着靛青色的图腾,看到谷口的藤网时,猛地顿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就是这气息!”他身后的老者喃喃道,“前日林子里的古树突然开花,花瓣飘的方向,就带着这股子又暖又甜的味道。”
他们走进谷中,那些带着林海松青的果子像是得了感应,纷纷朝着他们的方向倾斜。猎手伸手触碰一片带着松青纹路的叶子,指尖刚碰上,就“嘶”了一声,猛地缩回手。
“怎么了?”阿桂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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