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月宴的余温还没散,城邦那边就遣人送来了新物件——一箱紫藤木削成的灯架,架上缠着细如发丝的藤线,线尾坠着小小的琉璃灯。来人说,这是城主小女儿带着女红班做的,每盏灯里都藏了张纸条,写着城邦的日常。
“拆开看看!”孩子们围着箱子起哄。阿禾先挑了盏刻着小狐狸的灯,纸条上是歪歪扭扭的字:“今日紫藤架下的猫生了三只崽,像雪球一样,给最大的那只取名叫‘桥桥’。”
藤生拆开盏刻着酒坛的灯,纸条上是胡商的笔迹:“新酿的果酒埋在了双月桥对应城邦的位置,等明年开坛,让酒香顺着藤根爬过去。”
轮到藤生拆那盏最大的灯,灯架上雕着两座桥,中间缠着双藤。纸条上是城主的字,笔锋沉稳:“昨夜量了藤长,距五域坊还差丈许,等春汛过了,便派人来修桥接藤。”
正说着,五域坊的木匠们抬来个大家伙——用主藤老料雕的座灯台,台柱是盘绕的双藤,顶端托着盏能容三人围坐的大灯笼。“这叫‘合光灯’,”老木匠拍着灯台,“城邦的小灯挂上去,晚上点亮,光就能顺着藤线跑,两边都能看见。”
孩子们七手八脚地把琉璃灯挂上灯台,刚到黄昏就点了火。琉璃灯里的烛光顺着藤线爬,像串会跑的星星,从灯台往城邦的方向去。没过多久,传声管里传来欢呼:“亮了!亮了!藤线上的光爬到紫藤架啦!”
更奇的是,那些藏在灯里的纸条,被烛火一烘,字竟慢慢显在了藤线上——“桥桥偷喝了牛奶”“今日市集有卖糖画的,像极了双月桥的形状”“胡商说新酒该加些五域坊的泉水”……一行行字在光里流转,像把城邦的日子,顺着藤线铺到了五域坊眼前。
“我们也写!”阿禾拉着绣娘们找来了桑皮纸,“写咱们的事,让光把字送回去。”于是纸条上又多了“主藤下的蘑菇长大了”“茶商新晒了桂花,混着紫藤蜜正好”“孩子们在桥边种的向日葵开花了,脸都朝着城邦的方向”。
藤生站在灯台旁,看光里的字迹流动,忽然发现那些紫藤木灯架在烛光里泛着暖黄,竟和主藤老料的颜色渐渐融在一起。就像此刻,五域坊的烛火正顺着城邦的藤线跑,而城邦的字迹,正借着五域坊的光发亮,谁也分不清哪是借了谁的光,哪是沾了谁的色。
深夜,巡桥的老船工回来,说双月桥的藤影在月光下变了样——主藤的影子和紫藤的影子缠在一处,在地上织成了张网,把两边的灯火都兜在里面。“就像两只手,在桥底下悄悄握在了一起。”老船工咂着旱烟笑。
藤生抬头,见合光灯的光晕里,有细小的光点在飞,是被烛火引来的萤火虫。它们顺着藤线往城邦的方向飞,像提着灯笼去串门的信使。或许用不了等春汛,这些带着光的藤线、会跑的萤火、藏着字的烛火,早把路铺好了。
而那些写在纸上的日子,会顺着光,顺着藤,顺着所有悄悄生长的连接,慢慢长在一起,长成谁也拆不开的模样。就像此刻灯台上缠绕的双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光里,在影里,在每个等着天亮的夜里,静静守着归途。
合光灯的光晕刚漫过双月桥的中段,西域的胡商就带着新货来了,骆驼背上驮着些琉璃珠子,珠心嵌着极薄的藤片——一半是主藤的米白,一半是紫藤的淡紫。“这叫‘双藤珠’,”胡商把珠子串成帘,挂在合光灯的灯架上,“灯一亮,珠子里的藤片就透光,影子投在地上,像无数个小双月在转。”
果然,烛火透过珠帘,地上立刻铺满细碎的光影,主藤纹与紫藤纹交叠,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孩子们光着脚在光影里踩,笑声惊得灯架上的琉璃灯轻轻晃,珠影也跟着颤,倒像是满地的小双月都在眨眼睛。
传声管里传来城邦的惊叹,城主小女儿的声音带着雀跃:“我们看见地上的小月亮啦!像撒了把星星!”紧接着,管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片刻后飘来股淡淡的松脂香——是城邦的孩子们在紫藤架下点了松明,说要让他们的光也顺着藤线跑过来。
乐师抱着琴坐在珠帘旁,见光影里的藤纹随着烛火晃动,忽然来了兴致,对着传声管拉起新编的《藤影谣》。琴声里混着珠帘碰撞的脆响,竟和地上的藤影节奏相合,引得主藤的气根顺着灯架往上爬,卷须勾住了串双藤珠,像在跟着调子打拍子。
茶商在灯台旁支起小炉,用城邦寄来的雨水和双月桥的泉水合煮“双月茶”。茶汤注入盏中,水面浮着的茶叶竟慢慢转成了双藤相缠的形状,映着珠帘的光影,像把整个双月桥都缩在了茶碗里。“这茶得就着灯影喝,”他给众人分茶,“喝到嘴里,心里就装着两地的光。”
几日后,桥边的向日葵长得比人还高,花盘沉甸甸地朝着城邦的方向,花秆上缠着新抽的紫藤卷须。阿禾让人在花田边搭了个藤编秋千,秋千绳用主藤丝和紫藤丝拧成,人坐上去荡起来,能看见合光灯的珠影在花盘上流动,像给向日葵镀了层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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