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刚漫过双月桥的藤架,传艺圃里就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去年埋下的混种藤籽,终于顶破了泥土。最先探出头的是株嫩苗,茎秆一半泛着主藤的米白,一半透着紫藤的淡紫,叶芽尖尖的,像支蘸了双色墨的笔。
“是双色藤!”守在圃边的孩童们欢呼起来。领头的是个扎着主藤编的小辫、穿着紫藤纹短褂的男孩,他是五域坊藤匠的儿子,去年跟着城主小女儿学了半年城邦话,此刻正用半生不熟的语调喊:“快记下来!像阿禾师傅说的,把破土时辰刻在竹牌上!”
旁边梳着紫藤花辫的小女孩赶紧掏出竹片和炭笔,她是城邦绣娘的女儿,跟着阿禾学了主藤绣的基础针法,炭笔在竹片上划出流畅的弧线:“还要画叶芽的形状,左边像主藤叶,右边带紫藤边,真是奇了!”
两个孩子把竹牌插进土里,牌上除了时辰与叶形,还刻着两个交握的小手印——是他们昨儿特意按的,像在给新藤做见证。
不远处,阿禾正带着几个城邦来的女娃学辨主藤气根。她指着灯架下盘绕的老藤:“你们看,带米白纹的是输水的气根,摸着硬实;泛紫晕的是吸养分的,软乎乎的,就像……就像你们城邦的。”女娃们咯咯笑起来,伸手轻触气根,其中一个忽然指着根分叉处喊:“这里有个小芽!是朝着传艺圃长的!”
城主小女儿那边也热闹,她教五域坊的孩童绣紫藤花,绷子上的丝线一半是主藤丝纺的,一半是紫藤绒捻的。“绣花瓣尖时要留个小豁口,”她捏着绣针示范,“就像咱们去年在桥边看的并蒂花,自然才好看。”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举着绷子喊:“我绣的花瓣里藏了颗主藤籽!等绣完,能不能埋在双色藤旁边?”
胡商的“童子封”酒坛旁,新搭了个藤编的小棚,棚下是两个孩子在学酿酒——五域坊的娃往坛里加主藤花蜜,城邦的娃撒紫藤花粉,两人鼻尖都沾着粉,却认真地盯着酒液里泛起的泡沫:“胡爷爷说,泡沫连成双藤形,就算酿得好。”
茶商的传艺圃边添了口新井,井绳用主藤丝和紫藤丝拧成,打水的木桶上雕着双月桥的图案。“这叫‘共饮井’,”茶商给孩子们演示如何用双藤叶滤水,“五域的泉和城邦的水,早就在井里混熟了,就像你们,学对方的本事,也成了自家人。”
乐师的竹片谱子被拓印了许多份,分发给两地的学堂。五域坊的孩童用笛子吹城邦的《紫藤谣》,城邦的娃用陶埙奏五域的《主藤歌》,借着传声管合奏时,调子总有些生涩,却透着股执拗的认真,像双色藤的茎秆,努力往一处长。
老族长和城主坐在合光灯下,看着孩子们忙碌的身影,手里摩挲着那块“双藤盟”木牌——牌上的藤籽已长成细藤,顺着字迹盘绕,把“盟”字缠成了个密不透风的结。“你看这新藤,”老族长笑着指传艺圃,“比咱们当年的藤,长得更急呢。”城主点头:“因为它们打小就知道,两边的土都是家,不用再学怎么认路。”
傍晚时分,传艺圃的双色藤又长高了半寸,叶芽舒展开来,果然是半主藤半紫藤的形状。孩子们找来两段细藤,一段取自五域的老主藤,一段采自城邦的紫藤架,小心地搭在双色藤旁,像给它搭了对引路的扶手。
阿禾和城主小女儿并肩站在藤架下,看着竹牌上的小手印被夕阳拉长,忽然想起多年前那个初遇的午后——一个举着主藤果,一个攥着紫藤花,隔着传声管说要一起绣完那幅帕子。如今,帕子早已绣成,被装裱在灯架旁,而她们的徒弟们,正像当年的双藤,在新的土地上,悄悄续着旧约。
藤生望着那株双色藤,看着孩子们用稚嫩的手给它培土、浇水,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不是重复过去。是双色藤带着两地的印记破土,是孩童们说着混杂的方言传艺,是老藤的气根牵着新藤的卷须,让每一个新抽的芽,都记得最初的方向;让每一次新的生长,都带着旧约的暖。
夜色里,传声管里飘来孩子们的歌声,一半是《主藤歌》的调子,一半是《紫藤谣》的词,混在一起,竟比任何合奏曲都动听。双色藤的叶尖在月光下微微颤,像在跟着哼唱,而它的根须,已悄悄往老藤的方向伸去,要去握那早已等在那里的、温暖的手。
那株双色藤像是听懂了孩子们的期待,不过几日,茎秆就蹿高了近尺,叶芽舒展成巴掌大的叶片,米白与淡紫的纹路在阳光下交织,活脱脱是两株藤树的缩影揉在了一起。
负责照料它的两个孩子——五域坊的藤生小子和城邦的绣娘女儿,每日天不亮就来圃里。男孩会带来用主藤汁泡过的清水,说能让茎秆更结实;女孩则采来紫藤花瓣捣成的花泥,小心翼翼涂在根部,笑说这样能让紫色纹路更鲜亮。两人总为“该先浇水还是先涂花泥”拌嘴,可指尖碰在一起时,又会红着脸躲开,像叶片上滚动的露珠,青涩又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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