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回到村里,却见张正堂领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在村口等着。“这是王师傅,”张正堂介绍道,“长安纸坊的老师傅,肯来教咱们造纸。”
王师父拱手行礼,手里还提着个布包,看来是请来常驻了。
王纸匠点头:“造这纸得先泡料,把芦苇和葛藤切碎了泡在水里,泡软了再捶烂……”他一边说,一边在地上画起流程图,“得挖个浸料池,用石板砌,不漏 水才行。”
“浸料池就建在作坊后院,挨着河,取水方便。”陈睿立刻拍板,“明天就让人动工,你只管说要多大、多深。”
“还有,我想把一年的嫩竹也拿来浸泡,应该也可以加到原料里去。”
王师傅沉吟一阵,说“若是嫩竹,捶打之后应该也是可以的。”
“那就试试!先沤几个池子,这也不是几天能弄好的。”
陈睿把做的事情记在账本上,忽然觉得这账本越来越沉——不是因为字多,是因为每个字后面都牵着一双盼着好日子的眼睛。
“刘伯,”陈睿合上账本,“明天去趟长安,给王师傅买些工具,再问问药铺,黄精的干货收多少钱一斤。”
刘伯应着,忽然笑道:“郎君,您这天天琢磨的,我觉得比宫里的大臣还忙。”
陈睿也笑了:“大臣们管的是天下,我管的是这几个村这几亩地。能让地里多打几石粮,让村民兜里多几个铜板,就不算白忙。”
陈睿在封地忙活。
在怀德坊的小院里,小孩子们在太子和蓉娘的带领下,也没落下功课。
在味真楼,一道道炒菜被端上餐桌,引领着美食的风潮。
在太平村,水车在吱呀吱呀的转着,给田地带去甘露。另外几架水车也正在架设。
在将作监里,马蹄铁和行军锅的制作也有条不紊的推进。
在关中平原,曲辕犁也一架架的飞驰在田野上,播种着希望。
一切都是向上的样子!
贞观三年三月廿八。
太平河沿岸的柳枝已垂到水面,拂得清波泛起细碎的涟漪。
三架崭新的竹筒水车并排立在河湾处,竹制的轮辐在晨光里泛着浅黄,随着水流缓缓转动,吱呀——吱呀——的声响裹着水汽漫开,在两岸村民的欢呼声中,像支被风托着的歌谣。
司农寺主事李博站在水车旁,指尖划过记事簿上的墨迹,最后核对了一遍数据:轮径三丈六尺,辐条二十四根,竹筒三十二节,每节容水二升五合。
他抬头望向转动的水车,看着竹筒没入水中时盛满清流,转到顶端又倾泻而下,汇入渠中奔向田垄,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
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吏正蹲在渠边,用木尺量着水流速度,大人,渠水深五寸,照这势头,这亩地半个时辰就能浇透。
记下来。李博应声,笔尖在纸上划过,太平村水车,单日过水面积测算:三百亩。
旁边草堂村的水车旁,秦老汉把发芽的粟米苗指给给李博看:李大人您瞧,这苗子比去年壮多了!自打有了这水车,不用再挑水浇地,老婆子都能下地帮忙薅草了。他粗糙的手掌在摩挲着,真想伸手去摸一摸这幼苗。
李博笑着点头,视线扫过两岸——原本的旱地已泛出润绿,去年因缺水弃耕的几亩荒田,如今也种上了粟米,禾苗齐刷刷地探着头,像在打量这新奇的水车。他转身对小吏道:把各家的反馈都整理好,咱们该回长安复命了。
司农寺少卿崔承如捧着厚厚的奏报,快步走进两仪殿。
殿内檀香袅袅,李世民见他进来,抬手道:“可是曲辕犁的推广有了消息?”
崔承如躬身行礼,将奏报呈上:“陛下,自月初将曲辕犁图纸发往关中各县,至今已大半月。据京兆府、同州、华州等十二州府奏报,各地推广甚顺,春耕进度较往年快了四成有余。”
李世民接过奏报,指尖划过上面的墨迹,笑道:“说说看,具体都有哪些成效?”
“是。”崔承如欠身道,“先说制作。曲辕犁用料简省,一架只铁件十斤,木料用杂木即可,比旧式直辕犁省料四成。关中各县铁匠铺、木匠铺争相仿制,单京兆府便已造出两千三百余架,每架成本不过两贯钱,农户凑三五家合买一架,压力不算太大。”
他顿了顿,翻到下一页:“再说操作。旧式直辕犁需两牛三人,曲辕犁一牛一人便可拉动,转弯灵活,山地、坡地都能耕。华州上报说,往年一亩地耕三遍需两个时辰,如今用曲辕犁,一个时辰便能耕完,还更省力——有老农试过,七十岁老汉都能扶犁,不必再靠青壮劳力。”
李世民眉峰微动:“春耕进度如何?”
“快得惊人。”崔承如声音扬了几分,“往年此时,关中各县春耕最多完成五成,今年已有八州报称完成八成。同州冯翊县,县令组织农户互助,十户一组共用两架曲辕犁,连片耕作,原本要到四月中旬才完的活计,如今已近收尾。”
最让人振奋的是开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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