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忙的眼神平静如水,没有半分波澜。
他轻轻推开张飞的手,动作不大,却蕴含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巧劲,让张飞壮硕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身走向营帐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声音沉稳地响起:“三弟,你过来。”
张飞闷哼一声,虽心有不甘,但对自家大哥的信服还是让他跟了过去。
关羽和糜竺也默契地围拢过来,目光都聚焦在那座微缩的战场之上。
刘忙的手指点在了沙盘的最北端,那里插着一面代表袁绍的玄色小旗。
“这里,是盟主袁本初,兵多将广,声势最盛。”随即,他的手指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了东南角孙坚的赤色旗帜上,“这里,是长沙太守孙文台,江东猛虎,战力最强。”最后,他的指节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沙盘中央,曹操的旗帜微微晃动。
“而这位,是曹孟德,屯兵酸枣,居中调度,心思最深。”
他的手指在三面旗帜之间缓缓移动,像是在牵引着无形的丝线。
“你看,这十八路诸侯,看似同心,实则各怀鬼胎。袁绍想的是名,孙坚想的是利,曹操想的是天下。谁先冲,谁后退,谁去打硬仗,谁在后面捡便宜,全看一件事。”
刘忙的目光从沙盘上抬起,直视着张飞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说道:“粮草到没到。”
“先锋大旗,是面子,是虚名。今日我们抢了,明日袁绍就能寻个由头给我们穿小鞋,断我们一天的粮草。弟兄们今日喝彩,明日就得饿着肚子骂娘。”他指向那些代表着粮道的细线,“可这粮道,是里子,是命脉。从今天起,联军十七路诸侯的粮草辎重,都要经我们的手。谁想让手下儿郎吃饱饭,就得对我客客气气。谁想出兵,得先问我粮草够不够。你说,是那面破旗重要,还是这攥在手里的命门重要?”
张飞的嘴巴张了张,那双铜铃大眼里的焦躁渐渐被一种恍然大悟所取代。
他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一笑,之前的火气荡然无存。
“主公深谋远虑,竺,佩服之至。”糜竺躬身一礼,随即脸上又浮现出浓重的忧色,“只是,这里面有个天大的难处。我刚才粗略翻阅了各路诸(侯)递上来的账目,简直是一团乱麻。袁绍军中,光是虚报吃空饷的士卒就不下三万;冀州韩馥更是离谱,竟用他自家的私盐来充抵军饷,按市价折算,中饱私囊何止万金!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若我们强行审计,查抄账目,恐怕会立刻激起众怒,甚至引来兵变!”
刘忙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神秘。
他转身从自己的行囊里取出一本封面古怪的书册,递给糜竺。
糜竺疑惑地接过,只见封面上印着几个从未见过的方块字——《现代会计基础》。
“子仲,我们不做酷吏,更不当恶人。”刘忙的声音轻松写意,“不用揭穿他们,我们只需做到‘统账不统兵’。我们不查谁贪了多少,也不问过往的烂账,从今天起,只做三件事:第一,统购。所有粮草物资,由我辎重司统一采购定价,杜绝虚报高价。第二,统运。各路民夫统一调度,路线规划,责任到人,防止中途损耗。第三,统验。所有物资运抵大营,必须经过我方验收,签字画押,才能入库分发。”
“我们不碰他们的兵权,不碰他们的人事,只管账本和饭碗。他们想贪,可以,但别从我这里伸手。如此一来,就算他们心里有鬼,也找不到发作的由头。”
糜竺捧着那本奇书,如获至宝,眼中精光闪烁,仿佛看到了一片全新的天地。
然而,刘忙的举动很快就在联军大营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酸枣营外,车骑将军孔伷召集了一群自命清高的文士,当众高谈阔论,声称刘备本是汉室宗亲,如今却不思建功立业,反而钻营商贾之事,与锱铢必较的商人为伍,设立什么“辎重司”,简直是“媚商辱军,堕高祖之风”,丢尽了刘氏皇族的脸面。
一时间,舆论汹汹,都想用这“清议”的大帽子把刘忙压垮。
刘忙听闻此事,却不怒反笑。
他没有去和那些文人辩经,而是找到了周仓,让他去办一件更有趣的事——组织一场“运粮民夫讲古会”。
就在孔伷高谈阔论的营外不远处,周仓扯着嗓子,将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夫和一些老兵聚集起来。
他请了一位在黄巾之乱中被裹挟,后来又被官军收编的老卒上台。
那老卒面带菜色,提起往事便老泪纵横,讲述着当年如何在将领的克扣下,饿着肚子被驱赶着冲锋,前面的弟兄倒下了,后面的人不是想着报仇,而是疯抢他身上掉下来的半块干粮。
那惨烈的景象,听得周围的民夫和士卒们无不感同身受,一片死寂。
讲古会后,刘忙的辎重司还推出了新东西——“粮券积分卡”。
每运送一百石粮食,就能在卡上盖一个戳,凭戳可以到辎重司的伙房换一碗热腾腾的肉汤,攒够十个戳还能换一尺结实的布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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