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开启,吕范一身劲装,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
他并未携带任何兵器,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锐利,显然这趟徐州之行,他是带着孙权的底气与焦灼一同前来的。
“刘使君。”吕范拱手为礼,开门见山,“我家主公已断盐路七日,江北袁军饿溃者过半,人心浮动。若使君再无决断,只怕这送到嘴边的肉,也要飞了。”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施压的意味,仿佛在提醒刘忙,如今的主动权掌握在江东手中。
刘忙却是不为所动,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热茶:“子衡先生远来辛苦,何必急于一时。盟约是死的,人是活的。今日天气正好,不妨随我出城走走,看一样东西。”
吕范眉头微蹙,心中暗自揣度。
这刘玄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战机稍纵即逝,他竟还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
但他毕竟是客,不好当面驳斥,只得按捺住性子,点头应允:“但凭使君安排。”
马车辘辘,驶出徐州城郭,并未朝向任何军营要塞,反而来到了一片新开垦的田地。
放眼望去,上千名衣衫褴褛但精神尚可的男子正在田间劳作,挥舞着崭新的锄头,翻动着湿润的泥土。
不远处的临时聚落里,炊烟袅袅,妇人领着孩童,正排队从一个巨大的粮棚下领取粟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久违的安定。
吕范目光一凝,他认出那些男子的衣甲制式,分明就是前不久才被击溃的袁军降卒。
“这是……”他有些难以置信。
“降卒安置营。”刘忙的声音平静地传来,“在我这里,没有降卒,只有百姓。”
他引着吕范走近,只见一面新砌的土墙上,用白石灰刷着一行醒目的大字:“弃暗投明,此地为家。”
几个孩童在田埂上追逐嬉戏,其中一个不小心摔倒,立刻有巡视的徐州兵士上前将他扶起,还从怀里掏出一颗麦芽糖塞进他手里。
那孩子怯生生地道了谢,一溜烟跑回了母亲身边。
整个场面,和谐得不像是一个战后收容所,更像是一个正在兴起的村庄。
吕范的心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原以为刘忙会向他展示兵强马壮,或是府库充盈,以此作为谈判的筹码。
但他万万没想到,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幅画面。
孙权收降兵,要么打散编入军中,要么罚为苦役,何曾想过要给他们分田地,安家小?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由衷的敬佩:“刘使君此举,非收兵,乃收心也。”
刘忙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通透:“子衡先生,我与孙将军,若只做买卖,顶多是共富一时。盐铁交易,战马互换,皆是术耳。但若你我能携手共安万民,让这乱世中的流离失所者皆有田可耕,有屋可居,那便是共谋天下之道了。”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吕范:“天下,非一人一姓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民心所向,方是最终的归宿。”
回到府中,刘忙没有再多言,只是将一份早已拟好的盟约草案推到吕范面前。
吕范低头看去,只见上面条款清晰:江东主控盐铁资源,徐州提供最新的冶炼工匠与技术支持;徐州供应战马,江东则需组建水师,协防长江北岸。
这些条款互利互惠,并无不妥。
但最下面,还有一条朱笔圈出的特别条款——凡徐、扬二州境内流民,皆可自由往来,择地而耕,双方官府需妥善安置,不得阻拦。
吕范彻底动容。
这已经不是一份简单的军事盟约,这是一份共同治理、共享民力的宏大蓝图。
刘忙这是在告诉孙权,他的格局,早已超出了徐州这一隅之地。
他郑重地收起盟约:“使君之意,范已尽知。必会一字不差地禀明我家主公。”
吕范星夜兼程赶回江东,而刘忙的动作却并未因等待而停歇。
盟约既是诚意,更是撬动整个中原局势的杠杆。
糜竺被连夜召至府中,这位商业奇才在听完刘忙的构想后,眼中精光大放,当即领命而去。
数日之内,一封封以徐州商盟名义发出的请帖,如雪片般飞向了豫州、扬州的大小士族豪强。
帖中言明:“凡愿入盟者,徐州将以军力保其商路十年安全,入境贸易免税三年,并可派子弟入徐州工坊,共享冶炼、织造等核心技术。”
这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
乱世之中,商路断绝,盗匪横行,豪族们的财富急剧缩水。
刘忙此举,等同于用自己的军事实力为他们的财富背书,这诱惑无人能够抵挡。
消息传到建业,阚泽抚着长须,彻夜难眠,最终提笔给孙权写下了一封密信:“刘备此人,不以雷霆之力压人,而以春雨之利导之,再以仁德大义束之,三者合一,阳谋堂堂,令人无从破解。其志非小,实乃当世枭雄之最,主公当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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