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光划破许都夜空的那个夜晚,汉中王府的修史堂后阁之内,灯火未歇。
刘忙独自枯坐,案上三枚残缺的玉玺碎片,在烛光下泛着幽冷而惑人的光泽。
他的心口,那道自重生以来便与他血脉相连的金流,此刻正不安地躁动着,如同一条被惊扰的蛰龙。
每当子时临近,这股躁动便愈发剧烈。
案上的玉玺碎片仿佛活了过来,开始微微震颤,与他心口的金流,与他每一寸血脉产生着诡异的共鸣。
一幕幕幻象不受控制地冲入他的脑海——高耸入云的龙椅,垂落眼前的十二旒冕冠,阶下百官山呼万岁的雷鸣之声……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滋味,仿佛触手可及,浓烈得几乎要将他的神智吞噬。
“砰!”
刘忙猛地一掌拍在案上,坚实的楠木桌面应声一颤。
他霍然起身,额上冷汗已浸湿了鬓角。
幻象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剧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
“这不是我想要的!”他低声嘶吼,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惧。
他毕生所求,是终结这乱世,让百姓安居,而非重蹈另一场轮回的覆辙,成为那孤家寡人。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的机械音在他脑中低鸣:
【检测到宿主存在强烈称帝执念,任务“合玺而不僭越”进度已冻结。请宿主尽快稳固道心,否则任务将判定失败。】
刘忙浑身一震,瞬间清醒。
他明白了,这传国玉玺本身,历经数百年的皇权浸染,早已成了一件蛊惑人心的魔物。
它能勾起任何人内心最深处的权力欲望,并将之无限放大。
若自己沉溺其中,被这欲望所控,那么不等与曹操、孙权决战,自己便已先败给了心魔。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庞统与法正便被急召至后阁密议。
刘忙面色凝重,将昨夜之事和盘托出,只是隐去了系统的存在。
法正听罢,神色一肃,沉声道:“主公,民心即天命。既然玉玺能惑人心,何不将其置于万民之前,以民心辨之、裁之?我意,当众合玺,昭告天下,主公若有天命,自有万民拥戴,何须藏匿?”
“孝直此言差矣。”一旁的庞统轻抚短须,凤目中闪过一丝讥诮的冷笑,“司马懿之流最善于操弄舆论,若我们公开合玺,他必会暗中联络那些蜀中士族,伪造民意,以万民书、劝进章将主公架于火上。届时,主公进退维谷,反受其制。”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续道:“依我之见,与其让士族代言,不如让万民亲言。我们不必在庙堂之上争论,而应在南郑城外立起三座‘天命试碑’,三碑并立,一试真假!”
刘忙目光一凝:“士元,详言之。”
“一碑刻‘愿王称帝,承天受命’;二碑刻‘愿王为臣,匡扶汉室’;三碑刻‘愿王为民,与我同耕’。”庞统的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蛊惑力,“我们不问主公想做什么,只问百姓想主公做什么。让天下百姓,亲手用刻刀,为自己的未来,也为主公的未来,刻下他们的名字!”
刘忙在阁中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佩剑。
法正的坦荡,庞统的奇诡,在他心中交织。
良久,他脚步一顿,眼中阴霾尽扫,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决然。
“就依士元之计!”他一锤定音,“但地点,不立庙堂,不立通衢,就立在南郑城外的荒原之上!我要让这天命,真真正正地从泥土里生出来!若天命在民,我刘忙,绝不敢逆!”
三日之内,南郑城外那片平日里人迹罕至的荒原上,三座高达三丈的青石巨碑拔地而起,巍然耸立。
庞统再施奇谋,命巧匠打造了数只巨大的机关木鸢,以坚韧的丝线将三枚玉玺碎片悬于三座石碑上空。
同时,又在石碑之下预埋了大量磷火之石,只需稍加引导,便能燃起幽幽青焰。
他对外宣称,此乃“民望气流”,百姓之心越诚,所刻之名越多,青光便越盛。
消息一经传出,如巨石投湖,激起千层巨浪。
十里八乡的百姓扶老携幼,从四面八方涌来。
他们中许多人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眼中却燃烧着从未有过的光芒。
夜幕降临,无数支火把在荒原上汇聚,连绵不绝,仿佛将整片星海都拉到了人间。
南郑城外数里的一座破庙中,司马懿一袭布衣,遥望着那片火光冲天的荒原,脸色铁青如墨。
他布下的棋局,此刻正被对方用一种他从未想过的方式,蛮横地掀翻。
他早已暗中联络了蜀中各大士族,一篇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的“劝进”奏章即将呈上,就是要逼刘忙在“顺应民意”的虚名下骑虎难下,从而使其内部产生分裂。
然而今夜所见,却是十万百姓手持简陋的刻刀,在石碑前排起长龙。
他们口中高呼的,不是“恭请汉中王登基”,而是声震四野的——“请王勿称帝!我等只求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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