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学荧光棒幽绿色的、摇曳的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撕开一小片惨淡的光明，仅仅能照亮林栀脚下粗糙的混凝土地面和前方几米内布满锈蚀管道与废弃线缆的墙壁。第七扇区的空气凝滞而冰冷，带着浓重的灰尘味、老化的绝缘材料特有的酸涩味，以及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无数精密仪器在超低功耗下沉睡时发出的、近乎幻觉的集体嗡鸣。
这里的时间仿佛被冻结在了某个遥远的科技时代。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黑色服务器机柜和银白色阵列式磁带库 silent 地矗立在黑暗深处，一直延伸到光芒无法触及的远方。它们的外壳上覆盖着厚厚的积尘，有些地方甚至结着蛛网，但仔细看去，某些机柜侧面排列的、极其古老的氖气指示灯竟还在极其缓慢地闪烁，如同垂死巨兽微弱的心跳。粗壮如蟒的线缆从顶棚垂落、在地面盘踞，许多已经断裂或锈蚀，但仍有少数，触摸上去能感到一丝微弱的温感和几乎难以察觉的高频振动——它们仍在承载着某种未被完全切断的、极其古老的能源或数据流。
这里是“回声谷”被遗忘的心脏，科技的坟场，却并非完全死亡。
林栀紧握着荧光棒，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小心。靴底踩在厚厚的灰尘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片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视着周围的一切：墙壁上模糊的标识牌、地面拖拽的痕迹、线缆的走向、以及远处那几点幽蓝色指示灯的规律……她在脑中飞速构建着这片迷宫般区域的地图，并不断与“账簿”给她的残缺结构图进行比对。
霍华德给出的坐标是“节点π”。在这片庞大而混乱的区域，找到这个特定点，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尝试回忆白天在“泽塔中心”意外触发“幽灵协议”时捕捉到的那丝微弱信号流向，以及“钥匙”那短暂的共鸣感。她闭上眼睛，全力放开那非人的感知力，试图在这片充斥着陈旧电磁背景噪音的环境中，再次捕捉到那一丝独特的、冰冷的、带着某种有序脉动的“幽灵”频率。
几秒钟后，她猛地睁开眼，看向廊道左侧一个更加深邃的、被巨大机柜阴影笼罩的岔路口。那里传来的某种“感觉”更加强烈。
她毫不犹豫地转向那个岔路。
越往深处走，环境的年代感越发凸显。一些机柜上甚至还能看到早已被淘汰的、斑驳的旧时代科技公司的LOGO。空气中的那股“焦香”味也越发明显，仿佛某种高负荷计算设备长期运行后留下的独特印记。
突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
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灰尘有被轻微扰动过的痕迹！痕迹很新，并非动物所为，更像是……某种履带或轮式小型设备留下的压痕和刮擦！
有人在她之前来过这里？！是基地的维护人员？还是……“清道夫”已经渗透进来了？！
她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瞬间紧绷，悄无声息地贴靠在一个巨大的机柜后面，熄灭了荧光棒，屏住呼吸，将感官提升到极限。
黑暗中，只有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几分钟的死寂等待后，没有任何异常。她小心翼翼地重新亮起荧光棒，仔细观察那些痕迹。痕迹向着深处延伸，但看起来似乎只是经过，并未停留。
是常规巡逻？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敢大意，更加谨慎地前进。又穿过几个岔路口，绕过一堆如同小山般的废弃散热片，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她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枢纽大厅。大厅中央矗立着一个体积远超其他的、造型更加古老笨重的圆柱形核心交换矩阵。它像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匍匐在第七扇区的心脏地带，周身连接着无数最粗壮的、如同主血管般的线缆。与周围其他设备的破败不同，这个矩阵虽然同样布满灰尘，但其表面数个大型氖气状态灯竟然散发着稳定的、幽绿色的光芒，表明它……仍在最低限度地运行！
更让林栀瞳孔收缩的是——在矩阵基座侧面，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覆盖着厚厚油污的重型维护接口面板上，被人用白色的、不易察觉的磁性粉笔，清晰地画着一个图案——
那只展翅的雨燕！
图案下方，还有一行小小的、即将被擦去的数字：
【3.…】
圆周率π！节点π！
就是这里！霍华德留下的标记！
林栀的心脏狂跳起来，但她强迫自己冷静。她没有立刻靠近，而是再次隐匿到阴影中，仔细观察四周。
大厅里并非空无一人。
在她斜对面，矩阵的另一侧，一个佝偻的、穿着深蓝色陈旧维护工装的身影，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一个老式的、连接着线缆的手持式诊断终端，似乎正在对矩阵进行着某种极其缓慢而精细的检测工作。他的动作看起来慢吞吞的，带着老年技工特有的、不紧不慢的节奏。
是基地的维修工？还是……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个身影的动作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然后，他极其缓慢地、仿佛只是工作间隙活动筋骨般，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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