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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坤脸上的笑意,像是被寒风吹熄的烛火,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审视和轻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真正的惊异,随即又被一层更深的阴鸷所覆盖。他死死地盯着林默,仿佛要从这个年轻人清秀斯文的脸上,看出他究竟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知道了什么。
空气凝固了。
周围的工人们虽然听不懂那句关于古董的暗语,但他们看得懂曹坤的脸色。那张一向嚣张跋扈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这让他们刚刚被浇灭的希望,又像地下的火种,悄悄复燃。
“林副局长,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曹坤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许多,像是一条被惊扰的毒蛇,在吐着信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做生意要讲合同,做人要讲规矩。你一个信访局的副局长,用这种江湖混混的口气跟我说话,不合适吧?”
他刻意加重了“副局长”和“江湖混混”这几个字,既是提醒林默的身份,也是一种反向的羞辱。
林默毫不在意,他甚至笑了笑,那笑容在工人们看来是鼓舞,在曹坤看来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曹总误会了,我只是有感而发。”林默的语气重新变得温和,像是在闲聊,“我刚接手这个案子,看了一些材料。发现曹总这几年,生意做得是真不小,为我们江州的城市建设,立下了汗马功劳啊。”
他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当着所有人的面,如数家珍。
“前年,城西立交桥项目,是曹总的‘宏业公司’做的吧?大项目,了不起。可惜,项目一完,公司就破产了,欠着分包商几百万。去年,滨江公园,是曹总的‘新业公司’承建的,法人是你妻子的弟弟。工程漂亮,口碑很好。可惜,工程一完,公司又注销了,材料款到现在还拖着。”
林默每说一句,曹坤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周围的工人们则越听眼睛越亮,原来不止他们,还有这么多人都被这个姓曹的坑过!
林默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曹坤的脸上,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然后就是今年,这个小区项目,换成了‘盛业公司’。曹总,你很喜欢这个‘业’字啊,宏图大业,欣欣向荣。就是不知道,等我们这三百多位师傅的‘事业’干完了,你这家‘盛业公司’,是不是也该到‘停业’的时候了?”
这一番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将曹坤那套“画皮”的把戏,当众一层层剥开,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丑陋的真相。
“你……你血口喷人!”曹坤终于绷不住了,他指着林默,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变形,“那些公司跟我有什么关系!法人不是我,股东不是我!你这是诽谤!我要告你!”
“告我?”林默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冰冷,“可以。不过在告我之前,曹总是不是应该先跟这三百多位师傅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几家公司的核心管理团队,人员高度重合?为什么前一家公司刚申请破产,核心设备和优质资产,就‘恰好’被后一家新成立的公司低价收购了?为什么每一次,你曹总都能在这些‘与你无关’的公司废墟上,毫发无损地建起新的大厦?”
林-默步步紧逼,气势如虹:“这些问题,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我保证,很快就会有税务局、工商局、公安局的同志,拿着更专业的表格,来请你喝茶,跟你慢慢聊。到时候,希望曹总还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
曹坤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引以为傲的商业手段,那些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精妙操作,此刻被这个年轻人用最通俗直白的话语,一条条钉在了耻辱柱上。
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不是对眼前这三百多个穷鬼,而是对林默这个人。他那种洞穿一切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你等着!”
最终,曹坤从牙缝里挤出这句毫无营养的狠话,几乎是逃一般地钻进了他的奔驰车。汽车发出一声不甘的轰鸣,在工人们的怒骂声和一阵压抑的欢呼声中,仓皇逃离。
楼上,孙海看着这一幕,手里的烟蒂掉在了裤子上都浑然不觉。
他张着嘴,半天没合上。
赢了?就这么……赢了?几句话就把那个连市里好几个部门都束手无策的职业老赖,给说跑了?
他旁边的刘建军,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看向楼下那个独自一人站在人群中的年轻背影,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这已经不是“翻译大法”了,这是“降神大法”!
然而,楼下的林默,脸上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刚才那番话,听起来气势十足,但本质上,依然是“恐吓”。对于曹坤这种人,恐吓只能奏效一时,一旦他回去,跟背后的人通了气,定下神来,就会发现林默手里其实并没有真正的“实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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