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钢铁枪柄,像一块烙铁紧贴在王石头汗湿的掌心。
他混杂在哭爹喊娘的“溃兵”队伍里,脚步踉跄,身体佝偻,仿佛被无形的恐惧压垮。
然而,那双低垂眼皮下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贪婪地吞噬着城门洞内昏暗的景象!
光线浑浊,空气粘稠地混合着呛人的灰尘、刺鼻的硝烟,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不安的霉烂气味。
身后,沉重的城门正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呻吟,缓缓合拢,仿佛巨兽的獠牙,要将他们彻底吞噬在这幽深的石腹之中。
但王石头的心跳,只为眼前的杀机而搏动!
借着入口处渗入的惨淡微光,以及城头探照灯扫下的惨白光柱,他精准地捕捉着每一个致命的细节:
城门洞内侧:
左右两侧各垒着一个沙袋掩体,后面蜷缩着几个神情紧绷、眼珠乱转的伪军,枪口颤抖地指向门外,显然在提防着那并不存在的“追兵”。
城门楼下方:
靠近内侧出口的阴影里,七八个鬼子兵如同石雕般杵着!
他们的刺刀在幽暗中反射着冰冷的寒光,凶狠的目光如同剃刀,一遍遍刮过涌进来的溃兵,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杀意。
一个分队!
王石头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鬼子旁边:
散乱地杵着二十来个伪军,大多神情麻木,眼神空洞,枪要么歪斜地背在肩上,要么像拐杖一样拄在地上,毫无戒备,如同待宰的羔羊。
半个排的二鬼子,那是废物!
王石头心中嗤笑,但压力丝毫未减。
城门楼上: 楼梯口的阴影里,影影绰绰能看到两条端着三八大盖的身影。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厉声喝问的鬼子军曹!
他居高临下,如同秃鹫俯瞰猎物,视野覆盖整个门洞!
那才是真正的眼睛!
致命的威胁!
一旦动手,他们的枪口就是阎王的点名簿!
“成了!门洞里的敌人不多!”
一股狂喜的电流瞬间窜遍王石头全身,但立刻被更沉重的现实取代
—— 如何在不惊动整个县城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剜掉城门楼上那双居高临下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用肩膀重重顶了一下紧贴着自己的战士,眼神极其隐蔽地朝楼梯口方向斜了一下。
那战士心领神会,脚步看似被混乱的人群推搡得更加踉跄,佝偻的背几乎要贴到地上,嘴里模仿着俘虏绝望的呜咽,却如同泥沼中的毒蛇,不着痕迹地带着另外两个同伴,借着人流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向那通往城楼、笼罩在阴影中的楼梯口摸去。
他们的目标:
盯死楼上的哨兵!
王石头自己则带着几个最悍勇的战士,混杂在队伍中段。
他们看似被后面的人推挤得东倒西歪,脚步虚浮,身体却如同压紧的弓弦,肌肉绷紧,蓄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们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着那十来头鬼子兵挪动。
藏在破烂军装下的手,死死扣住了那冰冷坚硬的“铁家伙”!
距离,已不足十步!
空气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伪军们茫然地看着这群“溃兵”,而鬼子曹长那毒蛇般的目光,依旧在一张张惊惶的脸上反复刮削,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破绽。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临界点上!
城门楼上的鬼子曹长似乎被这乱哄哄的景象彻底激怒了,猛地拔高嗓门,用生硬刺耳的汉语厉声咆哮:
“八嘎!肃静!!”
他干枯的手指猛地抬起,如同判官的笔,精准地指向了王石头和他身边的李二狗,
“你们!过来两个人!快快的!”
那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死死锁定了王石头,
“报告情况!黑石坳!到底怎么回事?!追兵在哪里?!”
杀机骤临!
石头用膝盖狠狠一顶李二狗,力道大得几乎要将他撞飞,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威胁:
“李二狗!不想脑袋现在就开花,就滚过去!告诉鬼子,八路主力就在屁股后面!马上就到!快!”
同时,他借着推搡李二狗的猛烈动作,身体也顺势向前扑去,如同被恐惧驱赶的羊!
李二狗被顶得一个趔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楼梯方向,带着哭爹喊娘的凄厉嘶嚎:
“太君!太君!不得了啦!
八路……八路的大队人马追上来啦!
就在后面!
马上……马上就到城下了!
他们有炮!漫山遍野都是人啊!”
石头也连滚带爬地紧跟而上,在楼梯上添油加醋,声音充满了末日般的绝望:
“是啊太君!快关城门吧!他们要攻城啦!”
楼梯在两人脚下发出痛苦的呻吟,每一步都像踩在棺材板上。
李二狗那撕心裂肺的表演,如同磁石般牢牢吸住了楼梯口那两个鬼子的心神。
军曹长那阴鸷凶狠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李二狗身上,旁边端枪的鬼子兵也下意识地将枪口微微下压,脸上混合着警惕和对这“懦弱溃兵”的鄙夷。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