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无形的、却又无处不在的可怕对手搏斗，每一步都落在空处，反而被对方打得鼻青脸肿。
就在他心烦意乱，试图从纷乱的战报中理出一丝头绪时，通讯参谋又一次脚步急促地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慌。
“将军阁下！阳原急电！”
参谋的声音有些发颤，将一份译电纸双手呈上。
本博心中猛地一沉，那种不祥的预感再次攫住他。
他几乎能猜到电文的内容
——阳原，那个拥有重要云母矿的地方，恐怕也出事了。
他一把抓过电文，目光飞快地扫过。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当“矿区失守”、“小林中队全体玉碎”、“敌军数个团”、“火力极强”、“疑似空中支援”这些字眼硬生生砸进眼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还是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八嘎！废物！蠢猪！中村康介这个蠢货！”
本博猛地站起身，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将电文撕得粉碎，狠狠摔在地上！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办公室里来回疾走，咆哮声震得窗户玻璃都在嗡嗡作响：
“一个加强守备队！依托坚固工事！竟然连一天都守不住！
一个小队就能守住的地方，一个中队的力量，竟然一天内就失守！
还再搭进去整整一个中队！
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用屁股在指挥吗？！”
“还有这‘疑似空中支援’！又是空中支援！那些该死的木头飞机！阴魂不散！”
他猛地停在墙上的华北地图前，拳头狠狠砸在阳原的位置，
“他们到底有多少飞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帝国航空兵就像瞎子一样找不到他们？！”
参谋长高桥中佐站在一旁，脸色同样难看，但还能保持冷静。
他等本博的怒火稍歇，才上前一步，沉声道：
“将军，请息怒！中村少佐无能，事后必然严惩。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夺回阳原矿区！”
他指着地图，语气急切：
“云母资源的重要性您清楚！
失去阳原矿，帝国的无线电、雷达生产都会受到严重影响！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甚至大本营都会追究！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夺回？怎么夺回？！”
本博猛地转身，血红的眼睛瞪着高桥，声音因为愤怒和无力而嘶哑，
“你看看！看看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兵力？！
大同丢了，部队损失惨重！
归绥机场被炸，航空力量无法有效支援！
五台山方向被八路的360旅缠住！
为了防备李云龙继续东进，张家口周边的部队能动吗？集宁的部队能轻易调动吗？！”
他越说越气，也越说越绝望：
“八路军就是看准了我们兵力空虚！他们到处点火，让我们首尾难顾！
我现在哪里还能抽调出夺回一个坚固矿区的兵力？！
难道要我放弃张家口的防务吗？！”
高桥中佐沉默了。
他知道本博说的是事实。
驻蒙军经过连番打击和抽调，兵力早已捉襟见肘，机动兵力更是少得可怜。
想要迅速组织一场有力的反击，夺回易守难攻的矿区，谈何容易。
可怕的寂静在办公室里蔓延，只剩下本博粗重的喘息声。
半晌，本博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坐回椅子上。
他闭上眼睛，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再睁开时，眼里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深深的屈辱。
“记录命令……”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
副官立刻拿出纸笔。
“一、电告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冈村宁次大将，及太原第一军司令部筱冢义男中将。
呈报我驻蒙军目前之困境，详陈阳原矿区失守之严重后果。
恳请……恳请方面军及第一军，速派援军！
至少需要一个旅团……不，一个师团的兵力，方可稳定晋北、蒙疆局势！”
说出“恳求援军”这几个字时，本博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
这对于一个骄傲的帝国军人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
“二、命令阳原中村康介，收缩一切兵力，死守县城！
没有命令，绝不允出城交战！等待援军！”
“三、命令集宁、张家口周边各部，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一兵一卒不得妄动！
严防八路军继续扩大攻势！”
副官记录完毕，看着本博那灰败的脸色，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
“将军……这求援电文……”
“发！”
本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挥了挥手，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他瘫在椅子里，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曾经不可一世的帝国驻蒙军，如今竟然沦落到要向友军苦苦求援的地步，而对手，竟然是他一直瞧不起的土八路……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失败感，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内心。
华北方面军司令部。
冈村宁次大将面色阴沉地看着刚刚送来的电文，那来自张家口本博正硕的求援电报，像一根根钢针，刺得他眼皮直跳。
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光滑的红木桌面，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八嘎……”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将电文拍在桌上，震得旁边的茶杯一跳。
“无能！彻头彻尾的无能！”
冈村宁次的声音冷得像冰，
“本博这个蠢货！他把驻蒙军带成了什么样子？
大同丢了，归绥机场毁了，现在连一个小小的矿区都守不住！帝国皇军的脸面都让他丢尽了！”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华北形势图前，目光死死盯住阳原和五台山的位置。
“求援？张口就是一个师团？他以为华北方面军是给他擦屁股的吗？！”
他猛地转身，对侍立一旁的参谋长吼道，
“华北各个战场都在吃紧，哪有多余的兵力给他填这个无底洞！告诉他，自己惹出的麻烦，自己解决！”
参谋长低头应道：
“哈依！但是将军，阳原和五台山的云母矿确实至关重要，长期落入敌军之手，对帝国军工影响极大……”
“我知道！”
冈村宁次不耐烦地打断他，
“所以不能不管！但不能按他哭诉的方式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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