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晋西北的土路在车灯照射下像一条灰白的带子,蜿蜒起伏。
王铁山握紧方向盘,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被灯光切割出的有限视野。
车身剧烈地颠簸着,车轮时不时碾过弹坑,或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发出沉闷的哐当声,仿佛随时会散架。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夜间闭灯行车是常规要求,但在这陌生且路况复杂的地域全速开进,只能开灯行驶,否则风险极大。
副驾驶上的战士抱着步枪,强撑着精神帮他留意侧翼和远处可能出现的异常光亮。
车厢里,除了必要的机枪手在警戒,其余的战斗排战士和部分轮换休息的汽车兵,都随着车辆的摇晃昏昏欲睡,但没人能真正睡踏实。
每一根神经都绷紧着。
车队像一条沉默的铁链,在黑暗中艰难而坚定地向西南方向移动。
途中经过几处险要的隘口或桥梁时,王铁山都会格外小心,提前派人下车侦察确认,防止有鬼子小股部队破坏或埋设地雷。
好在,这一夜,除了几次虚惊
——可能是野狗或是其他什么动物弄出的动静
——并未遭遇真正的敌情。
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驱散了部分黑暗,能勉强看清道路轮廓时,王铁山才稍稍松了口气,命令车队可以适当降低车速,但依旧保持行进。
清晨的凉风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灌进驾驶室,让人精神一振。
远远地,大同城和机场的轮廓在晨曦中逐渐清晰。
看到那相对完好、甚至能看到早起地勤人员活动的机场,所有熬了一夜的官兵们,心里那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次日清晨,大同机场。
车队带着一身尘土和疲惫,缓缓驶入机场管制区。
早有接到通知的地勤人员在此等候引导。
与遭受过轰炸、略显残破的张家口机场不同,大同机场作为更深处的核心基地,设施基本完好,跑道平整,机库和营房也大多齐全。
“王连长?”
一名穿着地勤制服、看上去像个技术主管的中年人迎了上来,手里拿着文件夹,
“辛苦了!江大队长已经来电交代过。
所有人,除了每辆车指定的机修员留下,配合我们工作,其他人立刻跟这位同志,马上吃饭,然后去营房休息!
什么都别管,先吃饱睡足了再说!”
命令清晰明确。
王铁山立刻安排下去。
汽车兵和战斗排的战士们,虽然对“改装”充满好奇,但一夜颠簸,饥饿困倦早已压倒了一切,纷纷提着简单的行李,跟着引导员走向不远处一排整洁的营房。
简单吃了早饭,几乎所有人,都是瞬间进入了深度睡眠。
营房里鼾声四起。
这一觉,睡得是天昏地暗。
等王铁山被窗外彻底黑透的天色和营区亮起的灯光晃醒时,他摸出怀表一看,好家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足足睡了快一整个白天。
他赶紧起身,吹响了集合哨。
战士们陆续醒来,虽然还有些睡眼惺忪,但长时间的休息让疲惫一扫而空,精神头都足了不少。
简单洗漱,吃了地勤送来的热乎饭菜——猪肉白菜炖粉条,管饱!
一个个更是恢复了生龙活虎。
“连长,咱那车……”
一个年轻的汽车兵忍不住问道,眼里闪着期待的光。
王铁山一挥手:
“走!去看看!”
众人怀着兴奋和好奇,快步走向白天停车的区域。
然而,当看到眼前那一排“钢铁怪兽”时,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乎认不出这就是他们朝夕相处、熟悉无比的伙伴。
二十辆卡车,模样大变!
每辆车的驾驶楼外围,关键部位如车门、发动机舱侧面,都用铆钉和焊接加挂了一层看起来不算太厚、但面积不小的灰黑色钢板,像是给车头穿上了简陋的坎肩。
挡风玻璃的两侧,也被切割下来的钢板部分遮挡,只留下了中间必要的观察窗口,这无疑会影响视野,但显然增加了防护。
变化最大的是车厢!
原本空空荡荡的车厢侧板,现在被钢板加固了。
最引人注目的是,车厢前部中央,焊接了一个用粗壮角铁制成的、极其稳固的三角形钢铁支架,支架向上延伸,高出车厢板近一米五。
而在这三角架的顶端,一挺泛着幽蓝冷光的重机枪,被牢牢地固定在一个特制的旋转底座上!
那粗壮的枪管、庞大的供弹机具、黄澄澄的、如同链条般垂下的12.7毫米大口径子弹……无不彰显着其恐怖的杀伤力!
“德什卡!是德什卡重机枪!”
有见识的老兵惊呼出声,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的兴奋。
人群瞬间沸腾了!
汽车兵们围着自家面目全非的卡车,摸摸这里,敲敲那里,看着那挺威风凛凛的重机枪,眼睛都在放光!
“他娘的!这……这成了啥了?铁刺猬?”
一个战士拍着驾驶楼外的钢板,咧嘴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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