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兽首,黄铜獠牙下,卑微的叩响撞碎在死寂里。
粗布包裹的墨痕,划出绝望的弧线,坠入腥臭的犬盆。
“学狗吠三声!念三遍!赏你棺材钱!”——油腻的狞笑撕破空气。
膝盖骨撞击青石的闷响,是尊严崩断的丧钟。
枯手探入污秽肉糜,打捞被浸透的诗魂。
“雕…之为物…” 沙哑破碎的字句,混着獒犬啃骨的嘎吱。
暗处,指骨深陷掌心,热血滚烫,喉骨在牙关深处咯咯作响!
视野猩红,“60”梵文如烙铁灼烧——动,则万劫不复。
靴底踩在冻得铁硬的青石板上,那声“咯吱”像是踩断了什么东西的脊梁骨,在这片死寂的朱门高墙下,刺耳得令人头皮发麻。
杜甫停在了那扇巨大的、朱红色的兽头大门前。
门环是冰冷的黄铜兽首,獠牙毕露,眼珠空洞地俯瞰着他这粒尘埃。他仰着头,脖颈抻得笔直,露出嶙峋的喉结,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那声音在我耳中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濒死的干涩。他枯瘦的手抬了起来,犹豫了那么一瞬,指关节上深红的冻疮在惨淡的天光下像凝固的血痂。
那拳头最终还是落了下去,指节叩在冰冷的黄铜兽鼻上。
咚。
声音沉闷,软弱,像一块湿泥巴砸在石头上,立刻就被四周厚重的死寂吞噬了。没有回音。只有他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像破旧的风箱在苟延残喘。
咚…咚…
他又叩了两下。间隔拉得很长,每一次落下都带着绝望的试探。指节撞击铜环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微弱,一次比一次卑微。
时间像是凝固的冰坨坨子。寒风卷着雪沫,打着旋儿掠过空旷的地面,扑在他单薄破旧的袍子上。他微微佝偻着背,双臂紧紧抱着怀里那个粗布包裹,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微颤,每一下颤抖都清晰可见。
我藏在斜对面一条狭窄幽深的巷口阴影里,脊背死死抵着冰冷刺骨的土墙,指甲几乎要抠进粗糙的砖缝。右眼死死盯着那扇门,瞳孔收缩到极致,像两颗烧红的炭。左臂深处,琉璃化的区域传来一阵阵针扎般的刺痛,提醒着我保持冷静的代价。系统地图一片死灰,边缘那些蠕动的噪点仿佛更密集了,无声地嘲笑着眼前这一幕。
吱呀——
一声拖长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摩擦声,突兀地撕裂了死寂。
不是正门。
是旁边一扇低矮、油腻的侧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一张脸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半张脸。
油腻得像是刚从猪油罐里捞出来,肥肉堆叠着,将那双三角眼挤成了两条浑浊的缝隙。眼角糊着黄白的眼屎,鼻翼旁一颗硕大的黑痣上,几根粗硬的黑毛顽强地探出头。他的嘴角习惯性地向下撇着,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对门前所有来客的倨傲与鄙夷。
“谁啊?大清早的,号丧呢?”门吏的声音像是砂纸磨过锈铁,嘶哑又刺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毫不掩饰的不耐烦。那半张油腻的脸,在门缝的阴影里,像一坨刚从阴沟里捞上来的腐肉。
杜甫的身体猛地一颤,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随即又强迫自己站稳,甚至努力地、近乎讨好地向前微微躬下了腰。
“劳、劳烦通禀,”他的声音干涩发紧,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碎石子,“下官……左拾遗杜甫,有……有新作《雕赋》一卷,恳……恳请献予相国大人斧正。”他的腰弯得更低了,几乎成了九十度,将那卷被粗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帛书,用双手高高地捧起,如同供奉神明的祭品,颤巍巍地递向门缝里的那张脸。
他的头颅低垂着,花白的鬓角在寒风中无助地颤抖。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枯瘦的手腕在剧烈地抖,那卷承载着他全部卑微希望的帛书,在他手中可怜地摇晃。
门缝里,那双浑浊的三角眼懒洋洋地、带着一种审视垃圾般的漠然,扫过杜甫那身打满补丁、沾着雪水泥渍的破旧袍子,扫过他冻得青紫、布满裂口的手,最后落在他手中那个寒酸的粗布包裹上。
一声嗤笑。
短促、尖锐,像碎玻璃刮过石板。
“呵。”门吏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几颗黄黑参差的烂牙。他甚至没再多看一眼那个包裹,那只从门缝里伸出来的、同样油腻肥胖的手,像驱赶苍蝇一样,极其随意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轻蔑,随手一捞——
杜甫手中紧捧的包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落入了那只肮脏的肥手里。
杜甫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如此“爽快”地接下。他保持着那个卑微的躬身姿势,头颅抬起了一点点,深陷的眼窝里,似乎燃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火花。
那火花,只存在了不到半息。
门吏根本没看那包裹一眼!他掂量货物般随手掂了掂,脸上的残忍笑意陡然放大,那咧开的嘴角几乎要扯到耳根,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他手臂猛地一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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