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是唯一的通行证,骨是最后的投名状。
断桥如骨指天问罪,浊浪在喉中咆哮。
百柄柴刀淬着童谣寒光,抵住脊梁上最后一缕诗魂。
跪下去!膝盖砸碎青石,换一道染血的生门。
脚趾坠入黄涛时,三星堆的鬼纹在踝骨生根。
他们说这是妖法——却不知青铜正啃噬着侠骨。
站起来!背着半卷未烬的诗稿,踏碎脊梁上的深渊。
桥。
只有一座桥。
它像一截枯骨,横在翻滚的潼关浊浪上。腐朽的木板在风中呻吟,绳索被岁月和盐碱蚀得发灰。桥那头,是挤挤挨挨的流民,男人攥着豁口的柴刀、磨尖的锄头,女人抱着孩子,浑浊的眼睛里燃着一种被煽动到极致的、近乎疯狂的火焰。桥这头,是我,还有背上那个仅存一丝温热气息的杜甫。
他伏在我肩颈处,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破风箱在拉扯,滚烫的额头抵着我后颈的皮肤,灼得人心慌。那股混杂了血污、污泥和砒霜苦杏仁味的气息,如同死亡的烙印,死死缠绕着我们。右臂的琉璃深处,三星堆的金纹还在灼烧,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半身撕裂般的剧痛和迟滞,像有无数烧红的铜水在凝固的琉璃管道里缓慢流淌,每一次心跳都是煎熬的鼓点。
“妖龙!滚出来受死!”
“剐了他!剐了他祭河神老爷!”
“还有那老酸丁!一伙的妖人!”
咒骂声浪拍打着耳膜,比脚下的潼关怒涛更汹涌。人群前排,一个枯瘦如柴的老妪,嶙峋的手指几乎戳破空气,浑浊的老泪混着泥土在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泥泞的河道:“我那苦命的孙儿啊!就是信了这假龙的邪,跟着王癞子去拦粮车,被…被官爷的马蹄子踏穿了肚肠啊!”她的哭嚎撕裂了喧嚣,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紧绷的神经上来回拉扯。
更深处,几张府兵铁青的脸隐在人群后,冰冷的弩臂稳稳抬起,闪着幽光的箭镞,无一例外,都死死锁定着我背上那具无知无觉的身体。杀意凝成实质的冰锥,抵住我的后心。他们不需要亲自动手,只需要煽风点火,然后等待流民的怒火将我们撕碎,或者…逼我们做出选择。
背上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杜甫的头无力地垂在我颈侧,花白的发丝被汗水和血污黏在惨白的脸颊上。我能感觉到他生命的火苗,正在这无边的恶意和污浊中,微弱得如同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老杜,撑住。我在心底无声地嘶吼,左臂下意识地将他箍得更紧。
“交出那老东西!假龙自裁!留尔等全尸!”一个府兵小校的声音穿透嘈杂,阴冷得像毒蛇吐信,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瞬间,人群的咒骂声浪拔高了一个八度,无数柴刀和棍棒向前挥舞,推挤着最前排的人踉跄着踏上了腐朽的桥板!
吱嘎——!
桥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退路?身后是咆哮的潼关,浊黄色的浪头狠狠拍在陡峭的岸壁上,粉身碎骨,发出沉闷的轰鸣。掉下去,瞬间就会被吞没,尸骨无存。前进?是密密麻麻的刀锋和燃烧着“正义”火焰的眼睛。
绝境。真正的绝地。
汗水混着不知是血还是泥的污渍,沿着额角滑落,刺得眼睛生疼。系统冰冷的猩红在视野边缘疯狂闪烁,熵增污染的警告符号扭曲跳动,像垂死挣扎的毒虫。三星堆的金纹在琉璃臂深处爆发出更刺眼的光芒,灼痛感陡然加剧,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正顺着臂骨里的金纹疯狂穿刺!每一次神经的迟滞都让身体反应慢上半拍,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拍,就是生死!
“崴…崴……”背上突然传来一丝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如同垂死的蚊蚋。杜甫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灰败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睫毛在痛苦地颤动,“……放…放下我……逃……”
那声音微弱,却像一柄烧红的匕首,狠狠捅进我的心脏!
放?怎么放?往哪里逃?
那府兵小校的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他高高举起了手臂,五指张开,然后,猛地向下一挥!
嗡——!
弓弦震颤的破空声尖锐地刺破空气!数道黑影如同扑食的毒隼,带着凄厉的尖啸,撕裂浑浊的空间,直射而来!目标,只有一个——杜甫的后心!
“不——!”
喉咙里爆发出困兽濒死的咆哮,不是愤怒,是绝望到极致迸发的本能!身体在系统警告的猩红和剧痛的撕扯中强行拧转!麻痹的右臂根本抬不起来格挡!只有左臂能快过那致命的寒星!
霍家拳·游龙锁!链刃出鞘!
哗啦啦——!
精钢锁链摩擦的锐响炸开!蛇形刃头化作一道凄厉的银电,在空中扭曲、盘绕,瞬间在杜甫后背织就一片死亡的防御网!
叮!叮叮叮!
刺耳的金铁交鸣爆豆般响起!火星在链刃和箭镞撞击处飞溅!一支弩箭被狠狠磕飞,斜插进旁边的烂泥!另一支被锁链绞缠,扭曲变形,无力坠落!但…太快了!太密了!链刃终究不是盾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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