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接管身体的刹那,颅骨似被烧红铁钎捅穿。
数据洪流裹挟着我的残躯在箭雨中滑行,杜甫胸口的毒箭随颠簸渗出黑血。
睢阳城墙豁口处,人油焦臭混着血腥灌入鼻腔——叛军正用熬煮尸体的浓烟当攻城烟幕。
当机械化的闪避动作带我掠过一段刻满守军姓名的残碑时,右臂金纹突然灼痛起来。
碑文在视网膜上炸开:“张二狗 天宝十五载戍睢阳——”
系统警报疯狂闪烁,字迹却在我眼中扭曲成杜甫咳血写下的诗句。
视野被撕裂的瞬间,不是黑,是白。一种烧融眼球的、绝对的、毫无杂质的惨白。
仿佛有人把烧红的铁钎顺着我的太阳穴狠狠捅了进去,又在颅腔里疯狂搅动。那不是疼痛,是存在本身被暴力撑开、碾碎、再重新浇筑的崩溃感。冰冷的金属嗡鸣直接炸响在骨髓深处,淹没了山林间最后的风声、鸟啼、甚至是我自己濒死的喘息。无数破碎的、尖叫的幻影在刺目的白光中翻滚:三星堆青铜纵目面具咧开的巨口无声咆哮;诗魂石内部炸开一片旋转的、冰冷死寂的星云,每颗光点都是扭曲的杜诗墨迹;墨字又猛地化作倾盆血雨,浇在猎猎作响的、写满“忠勇”却早已千疮百孔的睢阳城旗上!
“呃——!”
声音被卡死在喉咙里,只剩下气管被无形巨手攥紧的嗬嗬声。身体…不属于我了。沉重的琉璃右臂还在身侧晃荡,但迟滞的枷锁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准到令人毛骨悚然的“轻”。像被看不见的丝线提着,每一个关节的转动,每一次肌肉的收缩舒张,都带着非人的、机械的流畅感。连背上杜甫轻飘飘的重量,都成了精确计算的配重参数。
我的腿动了起来。
不是迈步,是“滑”。脚掌擦过湿滑的山石、腐叶、断枝,摩擦力被计算到极致,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扭转、腾挪,速度快得在视网膜上拉出残影。眼前不再是月光下的山林,而是被系统强行覆盖、线条冰冷的战场网格图。猩红的点代表流矢和落石,绿色的虚线是系统计算出的最优规避路径。我像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线扯着,在这张死亡地图上高速穿行。
杜甫的身体随着这剧烈的闪避颠簸着。每一次急转、每一次矮身躲过看不见的流矢(系统在我视野边缘标注了淡红色的弹道轨迹),他胸口的重量就沉沉地撞在我背上。那三支该死的弩箭,箭杆的每一次晃动,都牵扯着我的神经。系统冰冷的提示悬在视野正中上方,猩红的字体如同滴血:
强制干预生效。锚点核心生命体征维持最低阈值。毒素清除中…进程:42
毒素清除?怎么清的?是系统在抽走他的生命力,还是真的在对抗那见血封喉的剧毒?我不敢深想。每一次颠簸,都有一股温热的、带着铁锈腥甜的气息喷在我后颈——是杜甫咳出的黑血。那血的气味,混着系统强行灌注的战场硝烟味,成了此刻唯一的真实。
路径在网格图上急速延伸,方向明确——东北方,一座在网格图上被标记为巨大血色旋涡的城池。
睢阳。
距离在系统的操控下被疯狂压缩。山林在高速的“滑行”中扭曲成模糊的色块,耳边是尖锐的风啸,以及系统模拟出的、提前灌入听觉神经的战场噪音——一种由无数濒死惨叫、金铁碰撞、火焰焚烧、建筑坍塌混合而成的、无休无止的轰鸣。这不是预演,是系统直接将睢阳炼狱的声音塞进了我的脑子。
空气骤然变得污浊。
浓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蛋白质烧焦的恶臭、浓烈的血腥、汗液的馊酸、粪便的骚臭…无数种令人作呕的气味混合成一股粘稠的、有实质的洪流,蛮横地冲进鼻腔,狠狠砸在胃袋上。眼前不再是网格图,真实世界的惨烈景象撞了进来。
昏黄的天幕下,睢阳城如同一个巨大伤口,在平原上溃烂。城墙多处坍塌,巨大的豁口像被野兽撕咬过。火光在城内城外跳跃,浓烟滚滚升腾,将天空染成肮脏的灰黄色。那浓烟…不是普通的木柴燃烧,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油脂焦臭味,还有…肉香?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头涌上酸水。系统冰冷地标注出烟源——豁口附近,几口架在烈火上的巨大铁锅正翻滚着浑浊的泡沫,浓稠的、黄褐色的烟雾就是从那里升腾而起。锅边散落着被扯碎的、焦黑的…布片?骨骼?几个叛军正麻木地将一堆看不清原貌的东西投入锅中。一股裹着浓郁油脂香气的恶臭热浪扑面而来。
警告:检测到高温生物气溶胶(人源性)。建议屏息。
人源性…熬煮尸油作攻城烟幕!脑中的模拟声浪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盖过。真实的、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垂死的哀嚎、火焰噼啪声、墙体在重击下呻吟的嘎吱声,如同巨浪般将我吞没。脚下的土地不再是泥土,是厚厚的、粘稠的、踩下去会发出“噗叽”声的血泥混合物,里面嵌着碎骨、断裂的箭头、踩烂的脏器。每滑行一步,都像踩在无数亡魂的残骸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