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军粮库,每一步都是踩在历史绞索上的舞蹈。
地听瓮的嗡鸣是催命符,震地锤砸碎青砖的瞬间,守卫脚步声如潮水涌向错误的方向。
梁上伏火弩的机括在月光下泛着青铜冷光,铜镜折射的光斑成为诱杀陷阱。
当游龙锁缠上锈蚀的闸链,盐粒渗入金属裂缝的嘶响,竟压过了城外叛军的号角。
琉璃腿的裂纹悄然蔓延,踏地的虚浮感像踩进深不见底的流沙——
盗得粟米千斤,失却骨肉三分。
青砖的碎屑还在齿缝里硌着,混着一股子铁锈和土腥的浊气。老杜滚烫的体重死死压在后背,破布条勒进锁骨,每一次粗喘都像在拉风箱,肺叶里烧着火,吸进来的却是这睢阳城沉淀了不知多少层死亡、凝结成冰渣的夜气。脚下踩着的,不是路,是层层叠叠、早已冻硬又被踩得微微下陷的人油和血泥混合物,滑腻,粘脚,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牙酸的、撕裂皮肉的轻微滋啦声。
粮库的黑影在前方城墙根下蹲踞着,像头择人而噬的巨兽。月光吝啬,只在那高耸的夯土包砖的库墙顶端勾了道惨白的边,墙根下是浓得化不开的墨。几支歪斜插在墙缝里的火把,豆大的光晕勉强驱散小片黑暗,光晕边缘,两个披甲持矛的守卒影子被拉得老长,像贴在墙上的剪纸,僵硬地来回晃动。
“警告!检测到地听阵列!范围:库区外墙外十步至墙根!数量:≥3!”
猩红的字迹在视网膜上炸开,冰冷,精确,像手术刀划开皮肉。几乎同时,右耳深处传来极其细微的嗡鸣,如同无数细密的钢针在耳道内壁刮擦,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的震动感。这声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系统强行灌入的感知——那深埋在冰冷土层下的陶瓮,正将地面任何一丝微小的震颤贪婪地放大、传导!
老杜的头颅无意识地垂落,滚烫的额头抵着我的后颈,呼吸灼热而散乱。诗魂石隔着几层破烂衣料,紧贴在我后背心口的位置,像个烧红的烙铁,烫得那片皮肉突突直跳。饕餮纹在右臂肩胛骨连接处蛰伏着,冰冷而沉重,仿佛一块嵌进骨缝的寒铁。
不能停。停下就是活靶子。
我猛地吸进一口冰刀子似的寒气,压下肺腑间的灼痛和眩晕。左腿弓步前踏,重心下沉,全身的力量瞬间由腰腹拧转,过脊椎,直达右肩!那条被饕餮纹啃噬、沉重如灌铅的琉璃右臂,此刻成了唯一的支点,被这狂暴的力量强行驱动!
不是出拳。
是砸!毫无花哨,带着千钧坠落的蛮横与惨烈,右拳骨节凸起如铁锤,狠狠轰向脚下冰冷的、浸透血泥的冻土!
霍家拳·震地锤!
“嗵——!”
闷响。沉闷得像是巨兽在厚土之下翻了个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深入骨髓的穿透力。拳头落点周围的冻土,肉眼可见地向下微微一陷,细密的裂纹蛛网般瞬间蔓延开一尺见方!一股无形的震荡波纹,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贴着地面,无声而迅猛地朝粮库外墙方向扩散开去!
嗡——!
右耳深处的地听嗡鸣瞬间拔高!变得尖锐、急促、疯狂!像是一根绷紧到极限的琴弦被猛地拨响!视网膜上代表地听瓮的红点疯狂闪烁,警报文字瞬间被新的信息覆盖:
“【地听阵列受激!最大振幅源点:东北角距墙十五步!】”
“【守卫移动响应!方向:东北角!数量:4!】”
成了!
几乎在震波扩散的同一刹那,粮库墙根下那两个僵硬晃动的“剪纸”猛地活了!他们豁然转身,长矛平端,朝着东北角那片被黑暗吞噬的区域疾冲过去!沉重的脚步声踩在冻土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瞬间被那地听阵列贪婪地捕捉、放大,汇入我耳中那片尖锐的嗡鸣风暴里。
机不可失!
后背猛地一弓,将老杜下滑的身体向上颠起,双腿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箭,不,是贴着地面激射的毒蛇,朝着与东北角完全相反的——库区那扇厚重包铁木门与高墙形成的狭窄阴影夹角——猛扑过去!
十步!
冻土、血泥、碎骨在脚下飞溅。风声在耳边呼啸,刮得脸颊生疼。后背老杜的体重和诗魂石的灼热,如同两座大山,死死压着呼吸。前方,库墙在视野里急速放大,夯土的颗粒、包铁的锈痕都清晰可见。
五步!
阴影近在咫尺,那是最佳的庇护。然而,就在身体即将投入那片黑暗怀抱的前一瞬,头顶上方,那片被火把光晕勉强照亮的、库墙与厚重屋檐衔接的黑暗角落,一点极其微弱的、非自然的金属反光,刺痛了我的眼睛!
不是月光!月光没那么冷,那么硬!
视网膜上,猩红的警报如同瀑布般刷下:
“警告!侦测到高能弩机蓄力!位置:库门上方檐角!类型:唐制伏火连环弩!弩矢轨迹预判覆盖:库门前三步至门板区域!”
“警告!触发机制:光线变化阈值触发!宿主进入阴影边缘将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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