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盟友的代价
爱沙尼亚,塔林老城。
深夜的冬雨淅淅沥沥,将几个世纪前的鹅卵石街道浸润得漆黑油亮,倒映着昏黄煤气灯摇曳的光晕。空气冰冷潮湿,带着波罗的海特有的咸腥与老建筑木料腐朽的混合气味。
绝大多数窗户都已黑暗,只有零星几家酒吧还透出模糊的光线和隐约的谈笑声,如同这座古老城市沉睡中的呓语。
凌风的身影融入一条拱廊下的深邃阴影中,雨水顺着皮革夹克的肩线滑落。他没有打伞,冰冷的雨丝偶尔飘到脸上,带来一丝清醒。看起来像个深夜流连的游客,或是某个不愿归家的失意者,唯有那双在阴影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暴露了他的不同。
约定的地点是一家门脸窄小、毫不起眼的古董店,厚重的橡木门上挂着手写的“打烊”牌子。凌风没有去推门,而是绕到建筑侧面,手指在湿漉漉的砖墙上某处不易察觉的凹陷按特定节奏敲击了几下。
几秒后,墙壁的一部分——一扇伪装得极好的暗门——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门内是一条向下的狭窄石阶,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尘封的旧纸张、蜡油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走下台阶,是一间被改造过的地下室,与其说是安全屋,不如说更像一个堆满杂物的储藏室。
各种破损的家具、蒙尘的油画框、生锈的盔甲部件杂乱地摆放着,只在中间清理出一小片区域,摆着一张伤痕累累的木桌和几把椅子。
一个人影背对着入口,站在一个打开的武器箱前,正用油布仔细擦拭着一把赫克勒-科赫MP7冲锋枪的枪机。他身形魁梧,即使穿着宽松的粗呢外套,也能感受到布料下坚实的肌肉轮廓。
听到脚步声,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迟到了两分钟,凌。”声音低沉,带着熟悉的、仿佛砂纸摩擦的质感。
是普莱斯队长。他头上那顶标志性的奔尼帽放在桌角,露出略显稀疏的头顶。
“雨太大了,绕了点路。”
凌风走到桌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几张卫星照片和一份薄薄的纸质文件袋,文件袋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角印着模糊的“EYES ONLY”水印。
普莱斯终于转过身,将擦拭好的MP7轻轻放回武器箱,合上箱盖。
他的脸上带着长途旅行后的疲惫,眼角的皱纹似乎比上次见面时又深了一些,但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依旧是磐石般的沉稳和洞悉世事的锐利。他拿起桌角的雪茄盒,向凌风示意了一下,凌风微微摇头。
普莱斯自己取出一支,用雪茄剪熟练地剪开,却没有点燃,只是放在鼻下深深嗅了一下,仿佛那烟草的醇香能驱散这地下室的阴冷与潮湿。
“汉森的事,我很遗憾。”
普莱斯开口,声音低沉,“他是个好兵。”
凌风的目光落在桌面的木纹上,沉默了片刻。
“我们都失去了很多好兵。”他抬起眼,看向普莱斯,“不仅仅是‘堡垒’。”
普莱斯与他对视,眼神复杂。
他走到桌旁,将那份文件袋推到凌风面前。
“这就是代价的一部分。”
凌风打开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东西。
首先是几张拍摄于不同地点的照片,有些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几个“权杖”已知的、位于东欧和北非的次级安全屋或情报中转站的外围。
照片显示它们都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或严密监视。接着是一份情报摘要,上面罗列了近几周来自不同渠道——主要是北约内部某些高层会议的非公开纪要——的片段信息。
凌风快速浏览着,眉头逐渐蹙紧。摘要里的用词谨慎而冰冷,但指向明确:
“……对‘权杖’此不受控的非国家行为体表示严重关切……”
“……其行动缺乏透明度与问责机制,存在引发不可预测地区冲突的风险……”
“……建议通过外交或必要手段,将其纳入可监管框架,或限制其活动范围……”
“……谢菲尔德事件暴露出的内部渗透风险,需警惕其利用价值与潜在威胁……”
其中一份来自某国国防情报局的评估报告副本,甚至直接将“权杖”描述为“一个拥有尖端军事科技、高度自治且行事界限模糊的准军事组织,其长期存在对现有国际安全架构构成挑战”。
“看来,我们解决了一个谢菲尔德,却让更多人感到‘不安’了。”凌风放下文件,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眼神冰冷。
“树大招风,凌。”
普莱斯终于点燃了雪茄,辛辣的烟雾在潮湿的空气里缓缓盘旋,“你们在‘堡垒’展现出的能力,以及……彻底摆脱官方渠道独立行动的模式,触动了很多人的神经。谢菲尔德的背叛,更是让整个联盟内部都经历了一场信任危机。现在,有些人看你们,就像看着一把过于锋利、却不知道下一秒会指向谁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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