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到底要为了一个儿子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方英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校服袖口扫过妈妈刚晾好的、妹妹的小衣服。那些印着小熊图案的连体衣在风里晃荡，袖口还别着她去年用过的驱蚊扣。妈妈转身时，她看见妈妈鬓角的白发在蒸汽里发亮，比上周又多了几根——那些被中药和排卵试纸催生的白发，像冬夜里疯长的霜。
砂锅“噗”地溢出汤汁，在灶台上溅出深褐色的斑点。妈妈慌忙关火，烫到的指尖甩了甩，却顾不上疼，转身就去翻找抹布。方英望着她弯腰的背影，
“你不懂。”妈妈的声音轻得像片落在汤里的药渣，“等你当了妈就知道，有些事由不得人。”她擦完灶台，忽然伸手想摸方英的头，却在触到女儿僵硬的肩膀时猛地缩回，指尖还带着砂锅的余热。玄关处的中药袋渗着水，在地板上洇出个深褐色的圆，像块永远去不掉的胎记。
方英盯着妈妈腕上的银镯子，突然发现内侧的刻字被磨得发亮——她和妹妹的生辰之间，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3”，像是被人用刀硬刻上去的，笔画边缘还带着毛茬。那是妈妈偷偷去算的“生男孩的吉时”，是爸爸在日历上圈红的“排卵期”，是这个家里每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关于性别的执念。
中药的苦味漫进鼻腔，方英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妈妈在产房里抱着妹妹时说的话：“女孩怎么了？女孩贴心。”可现在，那些话都被泡进了中药罐，熬成了求子的偏方。
“去写作业吧。”妈妈抱起妹妹，奶瓶碰撞的声音混着中药的咕嘟声，“明天还要上课呢。”她走向婴儿房时，卫衣口袋里的排卵试纸包装盒露出棱角，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方英望着她的背影，突然发现妈妈的脚步比早上出门时更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中药渣上，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砂锅里的中药还在翻滚，热气把厨房的玻璃窗熏得模糊。方英擦了擦脸，指尖触到湿热的泪痕——原来她早已在质问时红了眼眶。她望向客厅墙上的全家福，十八岁的自己抱着襁褓中的妹妹，父母站在身后笑出皱纹。那时的妈妈已经满头白发，而现在，所有的笑容都被泡进了求子的药罐，所有的期待都变成了排卵试纸上的浅线。
“妈妈，”方英忽然轻声说，声音小得像片落在药汤里的花瓣，“我和妹妹，真的不够的吗？”这句话悬在空气里，被中药的苦味裹住，迟迟没有回音。妈妈在婴儿房门口顿了顿，却没有回头，只有妹妹咕嘟咕嘟的喝奶声，像春溪漫过卵石，在沉默的家里，冲开条细小却疼痛的河道。
喜欢原来我们一直喜欢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原来我们一直喜欢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