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教学楼渐渐安静下来,最后一节自习课的铃声刚落,值日的罗菲和张鹏便拿着检查表,从顶楼开始往下检查。走廊里的日光灯被一间间关掉,只剩下窗外的暮色漫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走到三楼时,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突然飘进耳朵,细细的,带着点委屈,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罗菲停下脚步,拉了拉张鹏的衣角:“张鹏,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哭。”
张鹏侧耳听了听,眉头皱了起来,朝着走廊深处喊了一声:“谁在那里?出来!有什么事吗?”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走廊尽头的拐角黑漆漆的,安全出口的绿光在暗处幽幽闪烁,风从敞开的窗户钻进来,吹动着墙上的宣传画,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更显得阴森。
罗菲忍不住往张鹏身后缩了缩,声音带着点发颤:“不会是……闹鬼吧?我之前听学姐说,这栋楼以前有高三的学生因为压力太大,在五楼……跳下去过。”话说完,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
“别自己吓自己,哪有什么鬼。”张鹏嘴上逞强,手里的检查表却被攥得有些发皱,“我们赶紧检查完这层就走。”
可他话音刚落,那阵哭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更近了,仿佛就在身后的教室门后!罗菲吓得“啊”一声叫了出来,张鹏也被这突然的动静惊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拉着罗菲转身就往楼梯口跑,两人惊慌失措的喊叫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把刚才的镇定全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慢悠悠地铺满天空,路灯次第亮起,在柏油路上投下昏黄的光晕。舒文相背着洗得发白的运动背包,和方英并肩走出校门,晚自习后的校园格外安静,只有晚风卷着树叶沙沙作响,偶尔传来晚归老师的自行车铃声,是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放学路。
“方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舒文相突然开口,声音被夜风吹得轻了些,他踢开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在路灯下滚出一段银亮的弧线。
方英侧过头看他,路灯的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把他额前的碎发照得根根分明。“什么好消息?”她笑着问,以为是他体育加试得了满分,或是篮球训练被教练表扬了。
舒文相的脚步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背包带,过了几秒才低声说:“我妈因为偷窃和诈骗罪,被判了两年。”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天气,可方英看见他攥紧背包带的手,指节在路灯下泛着青白。
空气安静了一瞬,远处的虫鸣声仿佛都隔远了。方英愣了愣,随即涌上心头的不是惊讶,而是一种沉重的释然。她轻轻拍了拍舒文相的胳膊,声音放得很柔:“太好了,”她顿了顿,看着他眼底那片被灯光照亮的光亮,“明年你就能安心把你妹接来城里了”
舒文相低下头,看着自己磨破边的运动鞋踩在路灯投下的光斑里,轻轻“嗯”了一声,喉结滚动了一下,没再多说,可脚步却明显轻快了些。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路过街角还亮着灯的小卖部时,方英买了两瓶冰镇汽水,递给他一瓶。“对了,舒文相,”她拧开汽水瓶盖,气泡“滋滋”地冒出来,在夜色里格外清晰,“二十天后就是百日誓师大会了,你的目标大学是哪一所?”她知道他体育成绩拔尖,本以为他会选体育学院,或是师范类大学的体育专业。
舒文相仰头灌了口汽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抹了把嘴,在路灯下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法大。”
“法大?”方英手里的汽水瓶差点没拿稳,心里猛地一紧。她知道法大的分数线有多高,那是国内顶尖的政法大学,录取分数常年高不可攀,完全不是她这种成绩中游的学生能奢望的高度。她盯着舒文相被灯光拉长的身影,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你一个体育生,怎么想着考法大?”
舒文相把空汽水瓶捏扁,“哐当”一声扔进路边的垃圾桶,精准命中。他转过身,路灯的光刚好照亮他眼底的执拗:“体育生怎么就不能考法大?我这半年都在请老师补文化课,教练也说我要是咬咬牙,分数够得着。”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从小就梦想着成为一名律师,专打离婚的官司。”
晚风突然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过两人脚边。方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明白了。脑海里面出现了他父母摔东西吵架,唾沫横飞地互相推卸抚养责任,说“这孩子谁爱要谁要”。那些尖锐的争吵声、破碎的碗碟声,还有舒文相躲在门后攥紧拳头的样子,像老电影的片段在脑海里闪回。
原来那些藏在童年阴影里的委屈和不甘,没有被时光磨平,反而在他心里长成了执念。她看着舒文相挺直的背影,路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长长的,带着一种少年人独有的孤勇。喉咙突然有些发紧,她走上前,轻轻说了句:“那你可得加把劲,我等着看未来的舒律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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