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婕眨了眨眼,把眼眶里的湿意逼回去,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认识。”
“她是你什么人?”警官追问了一句,笔尖在纸上轻轻点了点。
“她是……”杨婕张了嘴,话却卡在喉咙里。以前在心里、在跟同学吐槽时,“小三”两个字她喊得又快又狠,可现在对着这张没了生气的脸,对着她护着肚子的手,那个“三”字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怎么也发不出来。
记得她感冒发烧,杨国梁在外地出差,是梁南惠给她端的水、喂的药。那时梁南惠没说什么刻薄话,只是把药片递过来时,低声说了句“快吃吧,好得快”。她那时别过脸没理,现在想起那只递药片的手,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不像她想的那么讨厌。
“她是我爸的小……女朋友。”杨婕顿了半天,终于把话说了出来。“小女朋友”三个字,说得磕磕绊绊,像吞了块没嚼碎的糖。
警官“嗯”了一声,低头在本子上记着,笔尖划过纸页,“沙沙”的声在这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楚。
杨婕又往台子上看了眼。梁南惠的眼睫毛很长,垂在眼睑上,像两把小扇子。
可刚才打电话时,他明明知道是来警局认领人,声音里却连半分慌张都没有,只说“我走不开”。
原来不是难过,是冷漠。对妈冷漠,对她这个女儿冷漠,连对怀着他孩子的梁南惠,也一样冷漠。这冷漠是刻在他骨子里的,谁也捂不热。
“确认是她没错吧?”警官记完了,又抬头问了句。
杨婕点点头,没说话。她怕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不是为梁南惠,也不是为杨国梁,是为自己。为自己这么多年,总盼着杨国梁能多看看她,能像别人的爸爸那样对她笑一笑,可到头来,只盼到了一场彻头彻尾的冷。
警官把白布重新盖好,动作轻了些:“那跟我去办手续吧,后面还有些流程要走。”
杨婕跟着他往外走,经过走廊时,听见外面下起了雨。雨点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像有人在敲玻璃。她想起刚才出门时没带伞,可现在也懒得回去拿了——淋场雨也好,至少能让这心里的酸和冷,散得快些。
走到大厅,接待台前的女警还在低头忙。杨婕路过时,瞥见她桌上的台历,红圈圈着今天的日期。她忽然想起,今天是梁南惠的生日。上周她听见梁南惠跟杨国梁说:“生日那天,咱去吃那家日料好不好?”杨国梁当时“嗯”了一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原来有些话,说了也白说。有些人,等了也白等。
出警局时,雨下得更大了。杨婕没躲,就站在雨里,任由雨点打在脸上。冰凉的雨丝混着什么温热的东西往下淌,她抬手抹了把,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手机又震了,是杨国梁发来的消息:“手续办得怎么样了?办好了给我回个话。”
杨婕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个“好”,却没点发送。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拢了拢外套,一步步走进雨里。雨水把她的影子泡得模糊,像个没说完的故事,散在湿漉漉的路上。
那个没说出口的“三”字,好像也跟着这雨,沉进了心里。以后大概再也不会喊了,不是原谅,是懒得再提了——毕竟,连恨都觉得多余的时候,再叫什么,都没意义了。
雨丝斜斜地砸下来,杨婕刚拉开后座车门,冰凉的水珠就顺着发梢滴进衣领,激得她打了个寒颤。她弯腰坐进车里,没顾上擦脸上的水,反手就从包里摸出手机。指尖因为冷,按屏幕时都带着点抖,划了两下才找到助理的号码,按下去时力道重得像要把屏幕戳穿。
“喂!”电话接通的瞬间,她的声音带着雨气的沙哑,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急,“我要买一块墓地。”
听筒那头的助理愣了下,随即应道:“好的杨总,您需要什么价位的?或者有指定的墓园吗?”
“不用问那么多。”杨婕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被雨水打湿的梧桐叶上,叶片蜷着,像极了太平间里梁南惠攥紧的手指,“要最好的位置,最好的地段,视野得开阔,周围别太吵。钱不是问题,尽快办,今天能定下来就今天定。”
说完不等助理再问,她直接按了挂断。手机扔在身侧的真皮座椅上,发出轻响,她才往后靠了靠,闭着眼缓气。车厢里的暖气慢慢漫上来,烘得湿衣服贴在身上发闷,可心里那点凉,却没被烘走半分。
前排的司机老陈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试探着开口:“小姐,您这是……给谁买墓地啊?”
老陈在杨家待了快十年,看着杨婕从扎马尾的小姑娘长到现在,知道她性子犟,却少见她这样急着办这事,语气里还带着股说不出的沉。
杨婕睁开眼,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雨幕里的店铺招牌都模糊成一团。她沉默了两秒,才轻轻吐出三个字:“给梁南惠。”
“什么?”老陈显然没料到,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下,车轱辘碾过水洼,溅起片水花。他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惋惜,“怎么就……唉,她前阵子还跟我打听,说想给小少爷在郊区找个能骑马的地方,这才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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