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婕把车停在停车场,熄了火,没立刻下车,只是侧过头看杨娜:“能自己走吗?”
杨娜点点头,伸手去开车门。她昨天在医院试着拄过拐杖,虽然慢,但能走。
可刚要推开车门,杨婕却从副驾驶座上拿过一副拐杖递了过来——是那种轻便的铝合金拐杖,看起来是新的。“用这个,”杨婕的语气还是硬邦邦的,“你那副旧的,我扔了。”
杨娜接过拐杖,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心里却暖烘烘的。她没说话,只是撑着拐杖,慢慢下了车。
脚刚落地,就觉得膝盖处的伤口有点疼,她皱了皱眉,刚想站稳,杨婕却绕到车后,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慢点。”
这次的动作算不上粗暴,甚至带着点小心。杨娜愣了愣,抬头看她,杨婕却别过头,指着不远处的一排墓碑:“在那边,第三排,从左数第五个。”
杨娜没说话,只是跟着她往前走。越靠近那排墓碑,心里就越慌,像有只手在使劲攥着,疼得她喘不过气。
很快,就到了第三排。杨婕停在一个墓碑前,松了手:“到了。”
杨娜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墓碑。墓碑是黑色的大理石做的,很干净,上面嵌着一张照片——是母亲的照片。照片上的母亲笑得很温柔,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墓碑上刻着母亲的名字:梁南慧。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爱女杨娜立。
“爱女杨娜立”…
风裹着墓园里特有的清冽气息刮过来,杨娜盯着墓碑上母亲的照片,眼眶里的湿意憋得太久,终于顺着眼角往下淌,起初只是无声的泪痕,后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声被风撕得零零碎碎,飘在青石板路上。
杨婕站在她身后几步远,手揣在裤子口袋里,指尖把那包纸巾捏得发皱。她看着杨娜撑着拐杖的手在抖,打了石膏的左腿歪在地上,连带着身子都晃悠悠的,喉结滚了滚,还是走上前,把纸巾往她手里一塞。
“快哭吧。”声音听着还是那副冷淡淡的样子,甚至带点催赶的不耐烦,“早哭完早回家。”
杨娜攥着纸巾没动,眼泪糊了满脸,顺着下巴滴在墓碑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我妈她前几天还说……说等在过几天,就教我绣荷包。”她哽咽着开口,话没说完就被哭声噎住,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杨婕没接话,脚边的小石子被她踢得滚出去半米,又冷不丁补了句:“不过要是你一头碰死在你母亲的墓碑上更好。”
杨娜猛地回头看她,眼睛红得像燃着的火星,刚止住的眼泪又要涌上来:“杨婕你——”
“省得我麻烦。”杨婕没等她把话说完,就别过脸看向远处的松柏,语气硬邦邦的,像块冰,“你活着,我还得管你,死了倒干净。”
杨娜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攥着纸巾的手紧得发白,却没再哭,只是转过身重新对着墓碑,后背挺得笔直,像株被风刮得打颤却不肯弯腰的小草。
杨婕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怎么就走了神。眼前的背影慢慢和多年前的画面叠在了一起——那时候她才十岁,母亲刚被查出成了植物人,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浑身插着管子。她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窗看,父亲在里面跟医生说话,侧脸冷得像霜。她想进去拉父亲的手,却被护士拦在外面,护士说“小朋友别闹,大人在忙”。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站着,背挺得直直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唇不肯掉。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跟现在墓园的松柏味混在一起,心里的慌和空落也跟着涌上来——没人问她饿不饿,没人管她怕不怕,她攥着书包带站在那里,像被丢在路边的石子,连哭都不敢大声。
“发什么呆?”杨娜的声音把她拽回神,她回头看时,杨娜正撑着拐杖慢慢站起来,腿蹲麻了,站得摇摇晃晃的。
杨婕快步上前扶了一把,没控制好力道,把人往旁边拽得踉跄了下。“站不稳就别硬撑。”她皱着眉凶了句,手上却松了点劲,稳稳托着杨娜的胳膊。
“要你管。”杨娜嘟囔着,却没推开她,靠在她胳膊上缓劲,“我跟我妈说完话了,能走了。”
杨婕没再说话,扶着她往停车场走。风还在刮,杨娜的头发被吹得乱蓬蓬的,她却没像刚才那样缩脖子,脚步虽慢,却踏得很稳。
走到车边时,杨娜忽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头看杨婕:“刚才……谢谢你递纸。”声音低低的,带着点不自在。
杨婕正拉车门的手顿了顿,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把车门往开推了推:“赶紧上车,冻死了。”
杨娜弯腰坐进车里,暖风吹过来时,她偷偷瞥了眼驾驶座的杨婕。这人侧脸冷硬,好像刚才那句刻薄的话还挂在脸上,可杨娜却忽然想起刚才她扶着自己时,指尖悄悄松了劲的样子——就像小时候她摔了跤,杨婕嘴上骂“笨死了”,却还是伸手把她拉起来。
车缓缓开起来时,杨娜靠着椅背闭了眼。墓园的影子被甩在后面,心里那点尖锐的疼好像被风刮得淡了点,她想,或许杨婕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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