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不知疲倦地“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着父女俩现实的残酷。方英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心里的怒火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她知道父亲的难处,可她也不想放弃自己的梦想。
方梁沉默了很久,久到方英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终于,他抬起头,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声音沙哑得厉害:“方英,爸……爸尽力。”
这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方英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知道,父亲说的“尽力”,背后藏着多少无奈和艰辛。她忽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太冲,后悔自己把现实的压力赤裸裸地摆在父亲面前
看着父亲强颜欢笑的样子,方英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从父亲答应她的那一刻起,这个家的担子,又重了几分。而她和父亲之间那道看不见的鸿沟,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个“好”字而缩小,反而在现实的重压下,变得更加清晰。
方英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只要你同意我学做蛋糕,我就帮你养大弟弟妹妹。我会努力工作,赚很多钱,让他们好好读书。”
客厅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父女俩的心。方梁盯着女儿倔强的侧脸,想起她小时候抱着他的腿要糖吃的样子,想起她第一次拿到三好学生奖状时兴奋的模样。那些温暖的记忆,此刻却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
好久之后,方梁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变了个人:“好。”
这个“好”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方英的心上。她猛地抬起头,看着父亲疲惫的脸,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原来,自己在父亲心里,只是一个可以用来养活全家人的工具人,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灯一盏盏亮起,暖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进客厅,却驱不散空气里的寒意。方英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那半张撕碎的招生简章,心里空荡荡的,像被掏空了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到底对不对,也不知道未来的路会怎样,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砰——”
厚重的木门被猛地撞开,又重重合上,震得墙上的日历纸都颤了颤。方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去,扎进了楼道昏黄的光线里,连鞋跟磕到台阶的声响都透着一股不管不顾的决绝,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客厅里瞬间没了人气,只剩下那盏白炽灯依旧惨白地亮着。方梁僵在原地,伸出去想拉住女儿的手还停在半空,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女儿衣角的布料触感。他缓缓收回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脚步像灌了铅一样,一步步挪回沙发坐下。
屁股刚沾到沙发,方梁就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口气从胸腔里挤出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说不出的酸涩。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抖了半天才抽出一根烟,打火机“咔哒”响了好几下才点着火。
烟雾缭绕中,方梁的眼神渐渐失焦。他想起刚才方英说“我帮你养大弟弟妹妹”时的坚定,想起她算完二十万学费后那句带着颤抖的“你拿得出来吗”,想起她最后冲出门前,眼里强忍着却还是滑落的那滴眼泪。
“原来方英这么懂事,早就知道家里的难处。”方梁喃喃自语,声音被烟雾裹着,变得模糊不清。他一直以为女儿只是任性、不懂事,一门心思扎进做蛋糕的“歪路”里,却从没好好想过,这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心里早就把家里的担子掂量得清清楚楚。她不是不知道二十万是天文数字,不是不知道父母的压力,可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梦想,甚至愿意用承担家庭责任来换取一次机会。
想到这里,方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喘不过气。更多的不是生气,而是汹涌的悔恨。他恨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好好跟女儿说话,为什么总是用“为你好”的名义去逼她,恨自己连一个让她安心追梦的承诺都给不了。
他猛地一拳砸在自己的大腿上,力道大得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没用的东西!”方梁低声咒骂着,不是骂别人,是骂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这双手,手上的老茧厚得能磨破砂纸。可就是这双手,没能给妻子孩子一个安稳的家,没能给女儿一个可以放心追逐梦想的条件。
二十万,这个数字像针一样扎在方梁的心上。他不是没想过砸锅卖铁,不是没想过再去多打几份工,可他今年已经快五十了,身体早就不如年轻时硬朗,上个月搬重物时闪了腰,到现在还隐隐作痛。就算他拼了命,又能挣多少?难道真要让女儿因为家里穷,连自己喜欢的事情都做不了吗?
方梁狠狠吸了一口烟,烟蒂烫到手指才猛地回神。他把烟蒂摁灭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火星溅起又迅速熄灭,像他心里那些转瞬即逝的希望。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楼下偶尔传来几声邻居的谈笑声,衬得客厅里更加冷清。
他拿起茶几上被方英撕成两半的招生简章,小心翼翼地抚平褶皱,指尖轻轻摩挲着“汉语言文学”那几个字。当初他觉得这是给女儿最好的出路,稳定、体面,能帮家里分担压力,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他这个没本事的父亲,强加给女儿的“最优解”。
“爸没本事,对不起你啊,英英。”方梁对着空荡荡的门口,声音哽咽。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痛恨自己没能给女儿创造优越的物质条件,让她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活得这么辛苦,这么委屈。
楼道里传来邻居关门的声音,方梁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打开了一条缝。外面的楼道黑漆漆的,早已没了方英的身影。他靠着冰冷的门板,心里的悔恨像潮水一样翻涌,淹没了这个不善言辞、却满心都是孩子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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