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银台的扫码枪“滴”地轻响,李欣朵把装着阳光玫瑰的纸袋递给阿姨时,指尖还沾着果皮上的白霜。她习惯性地比了个“三天”的手势,又笑着补充:“放冰箱能存三天,阿姨记得早点吃。”
李欣朵擦完最后一个苹果,李欣朵刚要回头拿保温杯,围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布料贴在大腿上,震得她心里发慌。她接起电话时,还在擦手上的果渍,声音里带着刚搬完货的喘息:“喂!您好,是要预订水果吗?最近软籽石榴刚上市,预订能留最新鲜的。”
电话那头的电流声滋滋作响,护士温和的声音穿透听筒:“李小姐,这里是市医院住院部。您母亲昨天复查时,医生发现腰伤有移位的风险,需要加做一个加固手术,麻烦您下午四点前过来缴纳后续的住院费和手术费。”
“好。”李欣朵的声音瞬间僵住。
中午的阳光把水果店晒得暖洋洋的,李欣朵提前挂出“暂停营业”的牌子,牌子边缘还沾着上周溅到的石榴汁,像一滴凝固的红。
缴费窗口前的队伍像条长蛇,李欣朵看着前面的人一次次递出银行卡,手心攥得发紧。终于轮到她时,护士敲击键盘的声音格外刺耳:“总共两万三千五百块,包含手术费和后续两周的理疗费。”李欣朵把银行卡递进去,POS机“嘀”的一声,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她的心上。她知道,这是她开水果店三年攒下的所有积蓄,是她原本计划给母亲换台新助听器的钱,也是她藏在抽屉里,想着明年把水果店扩大半间的启动资金。
接过缴费单,李欣朵摸了摸口袋,掏出仅剩的十块钱纸币,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上面还印着淡淡的芒果渍。她扶着母亲走进病房,母亲刚躺下,就拉着她的手比划:“钱够吗?要是不够,我把我那对银镯子卖了,是你外婆传下来的,能值点钱。”李欣朵赶紧摇头,用手语快速回应:“够的妈,店里最近生意好,赚了不少呢。”她的指尖有些颤抖,怕母亲看出她的慌乱。
李欣朵的母亲是先天聋哑人,从李欣朵记事起,家里就总是安安静静的。小时候她摔破膝盖哭着跑回家,母亲不会说“不怕”,只会把她抱在怀里,用温热的手掌一遍遍摩挲她的伤口,再从口袋里摸出颗裹着糖纸的水果糖;为了养活李欣朵,母亲凌晨三点批发市场,用手语比划着告诉摊主“要最新鲜的”,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攥着进货清单,指腹把纸张边缘都磨得起了毛。
母亲似懂非懂地点头,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打开里面是几张零钱,最大的面额是五十块。她把钱塞进李欣朵手里,比划着:“你中午没吃饭吧?去买个面包,别饿肚子。”李欣朵看着那几张带着体温的零钱,眼泪差点掉下来,她把钱塞回母亲手里,轻轻抱了抱她:“我不饿,妈,我陪你坐会儿。”
傍晚的时候,李欣朵帮母亲擦完手,又叮嘱了护工几句,才慢慢走出医院。风里带着深秋的凉意,吹得她脖子发紧。她走到医院门外的马路牙子旁,终于撑不住蹲下身,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颤抖。眼泪砸在裤腿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痕迹,她不敢哭出声,怕母亲听到——即使母亲听不见,她也不想让母亲察觉她的脆弱。
她想起上个月母亲摔下楼梯的瞬间,那天她在店里整理水果,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说母亲买菜回来时踩空了台阶。她疯了似的跑到医院,看到母亲躺在病床上,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看到她来,母亲眼里蓄满了泪,却只能用手比划着“对不起”,好像自己给她添了麻烦。那一刻,李欣朵的心像被揉碎了,她知道母亲这辈子有多不容易,沉默地扛起家里的一切,却总把最好的留给她。
马路上的车灯晃得她眼睛疼,她看到一对母女手牵着手走过,小女孩用手语比划着“我要吃草莓”,母亲笑着点头,从包里掏出一颗草莓喂到她嘴里。李欣朵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想起小时候,每次她生病,母亲都会把苹果削成小块,用手语比划“吃了病就好”;她第一次拿到奖学金时,母亲把奖状贴在墙上,每天都要擦一遍,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深秋的风裹着细碎的梧桐叶,打在李欣朵的后背,像谁用冷硬的指尖轻轻戳了戳她。她蹲在医院门外的马路牙子上,把脸埋进膝盖,肩膀抖得像暴雨前的蝴蝶。
明天是水果店进货的日子,供货商王哥昨天特意在电话里强调:“今年砂糖橘减产,进价涨了两成,最少备三千块的货,不然下周货架就得空着。”三千块,对现在的她来说,比医院走廊里的消毒水味还要让人心慌。她想起母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腰上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插着输液管,却总要用没输液的右手颤巍巍比划手语——先是指了指她眼下的青黑,又摸了摸她磨破的帆布鞋,最后捏起枕头下那个红布包,里面是外婆传下来的银镯子,执意要她拿去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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