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梁被她堵得说不出话,胸口剧烈起伏着,突然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打她,手扬到半空,却在看到方英倔强又泛红的眼睛时,硬生生停住了。他的手在颤抖,最终无力地垂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威胁:“方英,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爹,就跟舒文相断干净!”
“爸!”方英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砸在围裙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我已经长大了,不是那个需要你护在身后的小丫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负责?”方梁冷笑一声,眼神里满是失望和痛心,“你的选择就是跟一个杀人犯过一辈子?方英,你糊涂!他手上沾着血,这辈子都洗不干净!你跟他在一起,街坊邻居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你,以后你弟弟妹妹放学在学校抬得起头吗?这会毁了你一生的!”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方英的心上。她看着父亲鬓角的白发,看着他因为愤怒和焦虑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既委屈又心疼,却唯独没有动摇和舒文在一起的决心。
方梁的声音已经染上了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他往沙发上一坐,双手撑着膝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焦虑都按进骨头里:“这天下的男人多的是,年轻的、本分的、家世清白的,随便挑一个都比他强,你为什么偏偏要往火坑里跳,选一个杀人犯?”
客厅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斜切进来,在他鬓角的白发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的痛心。茶几上放着方英昨天给弟弟买的水果,苹果表皮已经起了一层细小的褶皱,像被时光磨旧的痕迹。
“方英,你还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和婚姻。”他放缓了语气,试图用长辈的身份说服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婚姻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一辈子的事,得让爸给你拿主意,爸不会害你。”
“拿主意”这三个字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方英积压多年的情绪。她原本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感。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方梁,声音带着压抑多年的颤抖,却字字清晰:“我不知道婚姻是什么样,更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样。因为从我记事起,就没人教过我,也没人给过我。”
“我是缺爱,缺得不得了。”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流得更凶,却挺直了脊背,像是要把心里积攒了十几年的话一次性倒出来,“爸,你从来就没有给过我爱。在你眼里,我好像永远都做不好任何事,永远都达不到你的要求。”
方梁的身体僵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像是想反驳,却被方英接下来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你给我的只有无尽的责骂和安排。”方英的声音越来越高,积压的委屈和不甘像洪水一样倾泻而出,“你总骂我上不了台面,谈吐不得体,可每次我鼓起勇气想跟你说说学校的事、朋友的事,到最后你都会绕回学习上。你会说‘说这些有什么用?成绩上去了才是正经事’,你会说‘别人家的孩子都在拼分数,就你心思不正’。”
她的肩膀剧烈起伏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却依旧死死地看着方英,像是要透过眼前这个苍老的男人,看到小时候那个无助的自己:“小时候,无论我受了多大的委屈,被同学欺负,被老师误会,跑回家想跟你寻求安慰的时候,你永远都在指责我。你不会问我发生了什么,只会皱着眉说‘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别人,偏偏欺负你?肯定是你自己不学好’;你只会说‘就知道哭,有这功夫不如去看书,成绩好了别人自然不敢看不起你’。”
客厅里只剩下方英压抑的哭声和方梁沉重的呼吸声。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每一声都像是敲在两个人的心上,将那些被时光掩埋的伤口,一点点揭开。
方英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密密麻麻的颤抖。她垂着眼,盯着地板上自己的影子,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此刻正清晰得如同昨日:“小时候放学回家,刚走到楼道口,就能听见家里传来你和妈妈的声音。不是说笑,是无尽的争吵,摔东西的脆响混着你们互相咒骂的话,像针一样扎进耳朵里。”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无意识地摩挲着围裙上的布料,仿佛还能摸到当年躲在门后时,门板上冰凉的木纹:“我总是扒着门缝往里看,看着你们从脸红脖子粗地争执,到后来吵到拳脚相向。妈妈会抓着你的胳膊又打又咬,你会用力把她推开,她摔倒在沙发上,头发散乱着,眼里全是恨意。”
说到这里,方英突然嗤笑了一声,笑声里却满是悲凉,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吵到恨不得杀了对方的人,还能在一起生孩子,还能把这样的日子过一年又一年。那些摔碎的碗碟、撕破的衣服,还有你们互相泼向对方的脏水,真的太恶心了。”
她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像是在问方梁,又像是在问自己:“班里的同学总爱在课间落落大方地谈起家里的事,说爸爸会带他们去游乐园,妈妈会给他们织毛衣,一家人周末会一起去野餐。可我从来不敢接话,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我的家庭。”
方英的声音越来越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方梁的心上:“是用‘鸡飞狗跳’吗?还是用‘歇斯底里’?或者,是用‘让我想逃’?”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墙上的挂钟还在不知疲倦地走着,每一声“滴答”,都在拉长父女间沉默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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