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春花垂着眼,指尖的纱布白得刺眼,母亲的话像细密的针,又一次扎进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里。这些天的委屈、疲惫、不甘,在这一刻突然涌了上来,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去照顾,明明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母亲,可换来的,永远是苛责和抱怨。
她多想听到母亲说一句“你辛苦了”,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做得好”,也好啊。
“妈。”
就在母亲的抱怨声里,俞春花突然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断了母亲的絮叨。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母亲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眼神里满是疑惑:“你嚷嚷什么?”
俞春花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目光直直地望着母亲,嘴唇动了动,酝酿了许久,才用几乎细若蚊蚋的声音,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夸夸我?”
最后那三个字,轻得像一阵风,带着她藏了半生的渴望和委屈,轻飘飘地落在空气里。她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掌心的伤口因为用力而隐隐作痛,可她却死死盯着母亲的脸,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错过母亲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应。
“什么?”母亲皱着眉,微微侧过头,耳朵凑向她,显然是没听清。老人年纪大了,耳背得厉害,刚才那句带着怯懦的请求,早已消散在空气里。
俞春花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看着母亲茫然的眼神,看着那张依旧带着不耐烦的脸,突然就泄了气。刚才鼓起的所有勇气,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泡影。她甚至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像个孩子一样,奢求着母亲的一句夸奖,哪怕对方根本听不到,哪怕这份期待注定会落空。
“没什么。”俞春花连忙低下头,避开母亲的目光,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去给你买饭。”
说完,她不等母亲回应,便匆匆起身,几乎是逃一般地朝着病房外走去。指尖的纱布蹭过衣角,带来一阵轻微的痒意,可她的心却像被浸在了冷水里,又冷又沉。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可俞春花却觉得浑身发冷——现在才下午两点,距离晚饭时间还早得很,她根本不是要去买饭,只是想找个地方,好好喘口气,把眼底的湿意悄悄压下去,把那句没被听到的请求,连同所有的委屈,一起咽回肚子里。
俞春花脚步匆匆地走出病房,关上门的那一刻,紧绷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眼眶里强忍的湿意终于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护士站传来的细碎说话声,和偶尔响起的脚步声。冰冷的墙壁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刺骨的凉意,可这点冷,却远不及心里的寒凉。
“你能不能……夸夸我?”
刚才那句小心翼翼的请求,还在耳边回响,带着她藏了大半辈子的渴望。从小到大,她都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哥哥们犯错,挨骂的是她;家里有好东西,先紧着的是哥哥们;她早早辍学赚钱,帮衬家里,照顾母亲,从未有过一句怨言。她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足够懂事,总能换来母亲一丝一毫的温柔,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夸奖。
可到头来,她得到的,永远是苛责和忽视。
母亲给哥哥们打电话时的温柔语气,和对自己说话时的尖锐刻薄,像两幅鲜明的画面,在脑海里反复交织。她也是母亲的孩子啊,她也会疼,也会委屈,也会渴望被爱,被认可。刚才指尖被玻璃划伤时,她忍着疼没哭;被母亲一遍遍抱怨时,她咬着牙没哭;可此刻,只是因为一句未被听到的请求,所有的坚强瞬间崩塌,只剩下满心的酸涩和无助。
她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指尖触碰到冰凉的皮肤,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掌心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指尖的纱布白得刺眼,像是在无声地提醒着她的狼狈和卑微。
“明明才下午两点……”俞春花喃喃自语,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哪里用得着这么早买饭……”
她不过是找了个借口,逃离那个让她窒息的病房,逃离母亲永远不会温柔的目光。她甚至有些庆幸,母亲刚才没有听清她的话,若是真的听清了,又会是怎样的反应?是嘲笑她幼稚,还是更加刻薄地指责她不知足?
走廊尽头的窗户敞开着,风带着一丝暖意吹进来,拂过她的脸颊,却吹不散她心里的阴霾。俞春花慢慢站起身,对着窗户玻璃理了理凌乱的头发,擦干眼角的泪痕,深吸了一口气。
日子还要继续,母亲还需要她照顾。哪怕得不到夸奖,哪怕永远被忽视,她也不能放下母亲不管。她早已习惯了把委屈藏在心底,把温柔留给家人,像一株默默无闻的小草,在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默默生长,默默付出。
只是这一刻,那份藏在心底的渴望,像一根细刺,扎得她生疼。她对着玻璃里憔悴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挺直脊背,朝着医院食堂的方向走去——就算没有夸奖,她也要把饭买回来,把母亲照顾好,这是她身为女儿,早已刻在骨子里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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