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插进锁孔转了两圈,“咔哒”一声轻响,方英推开门,将满身疲惫连同傍晚的凉意一同带进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出租屋。还没来得及换下沾着灰尘的外套,手机就像被按了快捷键似的,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屏幕上跳跃的“妈”字,此刻在方英眼里竟透着几分逼人的锐利。
她深吸一口气,划开接听键,声音里还带着未散尽的倦意:“喂,妈。”
“喂喂喂!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俞春花的声音像被放大了数倍的铜锣,透过听筒砸过来,震得方英耳膜发疼,“我跟你说的事你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今天和小郑聊得怎么样?人家可是特意抽时间陪你吃饭的!”
方英靠在冰冷的门框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墙皮,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没怎么样。我跟他说清楚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糊涂啊!”俞春花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冲破听筒,“方英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小郑这么好的条件,家里开着厂子,自己又在事业单位上班,长得也周正,哪里配不上你?你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样的人家!”
“我不管条件好不好,我不喜欢他。”方英的声音微微发颤,却依旧没有退让。
“不喜欢也得喜欢!”俞春花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我告诉你,你必须把人约出来解释清楚,就说你昨天一时糊涂说错了话,跟人家好好道歉,把关系挽回来!”
“妈,我做不到。”方英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哀求,“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能骗小郑,也不能骗自己。”
“做不到?”俞春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气陡然变得冰冷,“你要是做不到,那就别怪我狠心——咱们断绝母女关系!”
“妈,你说什么?”方英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什么断绝母女关系?就因为我不跟小郑处对象,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俞春花的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焦灼,“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面跳!小郑那样的优质对象你不选,偏偏要跟那种人纠缠不清,你这是要毁了你自己的后半生啊!”
“他不是那种人!”方英终于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语气里满是维护,“妈,你根本不了解他,你不能凭一面之词就否定他。”
“我用得着了解吗?”俞春花的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不就是个劳改犯吗?蹲过大牢的人,能有什么好东西?我告诉你方英,你最好现在就跟那个劳改犯断绝所有关系,不然小心我和你爸都不认你这个女儿!”
“劳改犯怎么了?”方英的情绪彻底爆发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他是翻下错误,可是他也是被逼的,他现在是个好人,他对我很好!妈,你非要这样逼我吗?”
“是!我就是要逼你!”俞春花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断送自己的后半生!要么跟小郑道歉复合,要么跟那个劳改犯分手,你自己选!”
电话那头还在喋喋不休地指责和逼迫,方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喘不过气来。她再也听不下去,对着听筒说了一句“我不选”,便猛地挂断了电话,将手机狠狠摔在沙发上。
出租屋的隔音并不好,方英和母亲的争吵声,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舒文相的耳朵里。他正坐在书桌前整理文件,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墨水滴在纸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刚刚方英进门时,眼里带着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还有她提起“有喜欢的人”时的坚定,曾让舒文相沉寂已久的心里燃起了一簇微弱的希望。他以为,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偷偷摸摸,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用再畏惧旁人的眼光和议论。可这通电话,却像一盆冰水,将那点希望浇得粉碎,连一点火星都没剩下。
“劳改犯”三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了舒文相的心脏,让他瞬间脸色苍白,浑身冰凉。他知道自己的过去是方英最大的软肋,也是他们这段感情最大的阻碍,可他没想到,方英的母亲会如此决绝,甚至用断绝母女关系来逼迫她。
他能想象到方英在电话那头承受着怎样的压力,能感受到她的委屈和无助。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在原地,听着她的争吵,感受着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些被他刻意尘封的过往,那些他以为已经摆脱的阴影,在这一刻,再次将他紧紧包裹,让他窒息。
方英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了翻涌的情绪。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平静的表情,转身朝着书桌的方向走去。
看到方英一脸怒气,眼眶还泛着红,舒文相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笔,迅速收起脸上的落寞和苦涩,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起身朝着她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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