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时空虚界吗?”
林安的意识悬浮于一片光怪陆离的奇境。头顶是深邃得令人心悸的幽暗宇宙幕布,亿万星辰并非冰冷点缀,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搏动、呼吸,流淌下实质般的星屑光流,将整个虚空晕染成一片迷离的、流动的银蓝。而在这无垠的星海背景中,漂浮着无数巨大而半透明的“泡泡”。
它们色彩斑斓,不断变幻扭曲,内部仿佛封印着凝固的星河、蒸腾的熔岩地狱、或是倒悬的古老森林秘境。每一个泡泡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时空律动与能量气息,或狂暴如恒星诞生,或静谧如宇宙初开前的混沌,交织成一张覆盖心神的无形巨网,带着沉重的宿命感。
林安感觉大脑瞬间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抽空了氧气,思维陷入一种奇异的迟滞。更强烈的剥离感随之而来——他失去了对自己那具盘膝于虚空中躯体的掌控。那感觉,既似当初结婴时神魂出窍、内窥丹田紫府的玄妙,却又截然不同。那时是主宰内天地的神游,此刻却是被迫的抽离,一个冷眼旁观的幽魂。
他“漂浮”着,视野聚焦在自己那具盘坐虚空的身体上。它显得那样“安详”,双目紧闭,面容平静,周身笼罩着一层薄薄的、仿佛与整个时空虚界共鸣的微光,如同沉睡在宇宙子宫中的神只胚胎。林安的意识默默注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自己”,一种荒诞感油然而生。他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如同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艺术品般,观察着自己的肉身。
“啧,还挺帅气。”意识中泛起一丝自嘲的低语。然而,这份轻松很快被前方一个剧烈脉动的彩色泡泡打断。它内部原本混沌的光影骤然压缩、再爆开,喷射出一道纯净得近乎凝固的乳白色光柱,精准地笼罩了林安的意识体!
嗡——!
意识仿佛被投入了高速旋转的万花筒,剧烈的撕扯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信息洪流冲击。时间、空间、感知……一切都变得混乱而狂暴。林安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意识在瞬间被强行拖拽、压缩,坠入那白色光芒的源头深处。
……
沉重的感知如潮水般重新回归。刺目的光线迫使林安“下意识”地想要闭眼……不,是想要闭合某种感官。
他“睁开眼”——如果这个动作还适用于此刻的状态——眼前的景象,瞬间攫取了他全部的意识,带着原始洪荒的磅礴与诡奇。
视线所及,是铺天盖地的蔚蓝。
一片浩瀚无垠的陆表浅海覆盖了目光尽头的低洼大陆,仿佛整个星球都沉浸在这片温暖的、浑浊的摇篮中。海水并非后世宝石般的通透,而是一种奇异的、介于碧玺与绿玉髓之间的浑浊色调,阳光艰难穿透水层,散射出朦胧的光晕。
近岸之处,巨大的叠层石群落如同千万座微型堡礁,由古老的蓝绿藻亿万年的呼吸堆叠而成,呈现出深沉如铁的灰褐色。它们随潮汐无声地涨缩、匍匐,每一次“呼吸”都渗出粘稠的原始氧气流,在空气中留下微腥的气息。那缓慢蠕动的形态,在视觉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蠕动感,古老、执着,又带着一丝非人的诡异。
视线向外推移,阳光穿透之处,一个光怪陆离的水下世界才真正显露峥嵘。石灰质的巨藻森林参天而起,形态扭曲怪异,绝非后世草木的柔美。它们虬结的枝桠更像是嶙峋白骨搭建的巢穴,枝桠间缠绕的不是藤蔓,而是色彩斑斓、不断开合呼吸的海绵,其孔洞中时而钻出蠕虫状的腕足生物。水流过处,仿佛整个森林都在无声地喘息与低语。
这片茂盛的水下“森林”的地基,是一层由亿万壳类生命构成的、不断起伏的“地毯”。形态各异的腕足动物是这里的绝对主角:小巧如纽扣的石燕贝成群开合,过滤着水流;附着在岩礁上的长身贝伸着肉质的茎足,缓慢摇曳;而覆盖着华丽纹饰的、大小如盘的古杯贝则密密麻麻覆盖了海藻基座,开合间闪烁着钙质外壳冰冷的金属光泽。
它们不是安静的贝壳,而是有生命、会移动的精密甲胄,复眼在缝隙间闪烁幽光,窥视着一切。这片“贝毯”无时无刻不在发出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充满整个意识的喀哒声和嘶嘶滤水声,汇聚成一片永不休止的、属于寒武纪的生命白噪音,渗入骨髓。
更深处,巨大的阴影无声划过。长达两米的直角石,圆锥形的螺旋外壳布满复杂如迷宫般的缝合线,如同史前的幽冥战舰在浑浊的水域中漂浮、游弋。它们长长的、末端带有粘稠吸盘的触须如同苍白的绸缎,在光影变幻的水中优雅地舒展、探索,每一次伸缩都带着致命的预判感。复数的复眼闪烁着冰冷、理智又纯粹捕食欲望的寒光。它们是这片原始海洋里悄然移动的死神阴影。
而数量最为庞大、无处不在的,是形态各异的三叶虫海洋。它们披着坚韧的几丁质甲壳,如同被神秘力量锻造的移动铠甲,密密麻麻覆盖着海床,在巨藻基座间快速爬行、掘穴。小的如沙粒,聚集成流动的甲板;大的如同磨盘,甲壳边缘生长着尖锐的角刺或扭曲的瘤突,在爬行时留下狰狞的轨迹。它们的复眼由无数微小六边形构成,闪烁着非碳基生命特有的无机质光芒,带着跨越亿万年时光的、冰冷的、纯粹的观测者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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