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中心公园，褪了白天的热闹和活气，沉进一种近乎原始的静。月光被薄云滤过，洒下朦胧的清辉，给摇晃的树影、安生的湖面和高高低低的草坡盖了层神秘的银纱。空气里飘着植物清冷的夜露味儿，还有土壤深处渗出来的、潮湿的泥土腥气。
团队按林影画的路线，像练过的夜猫子，悄无声地穿梭在树木阴影和建筑死角之间。林影攥着个巴掌大的信号探测仪，屏幕的绿光是他脸上唯一的光源，他时刻盯着周围可能存在的异常电子信号。石刚则像猎豹一样警觉，每个停顿、每次转弯都干净利索，确保队伍始终走在最安全的道上。
洛尘走在队伍中间，他的感官在夜色里被放得极大。他能听见远处保安巡逻车引擎怠速的低鸣，能听见虫子在草叶里扑腾翅膀的微响，甚至能感觉到脚底下大地深处传来的、贼弱的能量脉动。那脉动和市中心其他地方的混乱嘈杂完全不同，带着一种古老的、慢吞吞却扎实的节奏，像蓝欣说的——沉睡巨人的心跳。越靠近西北角的竹林，这脉动感就越清楚，胸口的晶石也越暖和。
蓝欣跟在洛尘身后，她闭着眼，更多靠着精神感知来走。她能“看”见空气中流淌的能量细流，正像百川归海似的，朝着竹林深处某个点汇聚。那沉底的“心跳”韵律在这儿变得更可感，而之前察觉到的细微“烦”劲儿，也好像明显了一丝，像首宏大乐章里偶尔冒出来的、不搭调的音符。
很快，一片茂密幽深的竹林杵在面前。竹影幢幢，在夜风里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在说悄悄话。林影打了个手势，示意目标入口就在竹林深处。
石刚率先摸进竹林，他的动作轻得像狸猫，几乎没碰动任何竹枝。洛尘他们紧跟着。竹林里头光线更暗，空气里漫着竹叶特有的清香和烂叶子堆的味道。
在竹林中心一片稍微开阔的空地上，林影停下来，探测仪上的读数飙到了顶。他蹲下身，扒开地上厚厚的落叶和藤蔓，露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黑咕隆咚的洞口。洞口边缘不是人工砌的，是糙了吧唧的岩石，往下延伸，消失在看不透的黑暗里。一股带着泥土腥气和微弱矿石味儿的、凉飕飕的风从洞里头涌上来。
“就这儿了。”林影压低声音，把探测仪对准洞口，“能量读数明确，泄露源在下头。结构……初步扫描显示是天然溶洞掺了人工凿的通道，垂直往下大概十米后，变斜坡往里伸，深得测不到底。”
石刚上前，撅亮一根荧光棒，扔进洞口。荧光棒做着自由落体，撞在岩壁上弹了几下，最后掉在下方一个平台上，发出惨绿的光，勉强照亮了洞口底下那一小片——那是个相对平整的岩石台子，再往里，还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我先下。”石刚不容商量，开始利索地布置绳子。他把主绳一头牢牢拴在一丛粗壮的竹根上，另一头抛进洞里。
就在石刚准备往下溜的时候，洛尘突然上前一步，低声道：“等等。”
他走到洞口边，蹲下身，把手轻轻按在冰凉的岩石上，同时闭上了眼睛。不光是靠着晶石的共鸣，他试着主动放出自己的感知，像雷达波似的往下探。
瞬间，一股比在地面上时清楚得多、也磅礴得多的“意念”洪流撞进他心里！不再是模糊的呼唤，而是一种搅和了亲切、期待、还有一丝微弱警告的复杂情绪。像一个睡了太久的存在，终于感觉到了熟悉血脉的靠近，在懵懂里醒了一部分意识。同时，他脑子里关于稳定能量架构的知识碎片自己活泛起来，让他对下方空间里流淌的能量模式有了更深的直觉理解。
“下面……能量场很花，但有路数可循。”洛尘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色流光，“入口附近没瞅见明显的活物威胁，但再往下……有一种……老掉牙的防卫机制在慢悠悠转的感觉。我们得特别小心，别碰了它的开关。”
他的话带着一种从没有过的确信，好像他以前来过这儿，或者跟这儿的“主人”有着某种说不清的牵连。
石刚深深看了洛尘一眼，点了点头：“明白。你跟在我屁股后面，随时感知预警。林影第三，蓝欣断后。”
准备妥当，石刚抓住绳子，利落地滑降下去，影子很快被底下的黑暗吞了。片刻后，通讯器里传来他低沉却清楚的声音：“安全。台子结实，可以下来。”
洛尘深吸了一口带着地下味儿的冰凉空气，第二个抓住绳子。他回头望了一眼被竹林枝叶切成碎片的、城市的夜空，那儿有他牵挂的家，有他熟悉的世界。然后，他毅然转身，顺着绳子，滑向那未知的、传来古老呼唤的黑暗深处。
蓝欣和林影紧跟着。当最后一个人的影子消失在洞口，这片竹林恢复了面上的安宁，只有那黑黢黢的洞口，像大地悄悄睁开的一只眼，默不作声地看着这群闯进来的人，也看着上头那个它默默守了无数年头的、吵闹又脆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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