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脏被狠狠捶了一记。
骡子那双踏碎过无数山石的铁蹄,此刻蕴含着三十七条生命的全部重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泉眼之上。
粘稠如墨的黑水冲天而起,却又在半空中诡异地凝滞,随即如瀑布般倒卷而回。
伴随着黑水一同被喷涌出来的,还有数不清的森然白骨与早已腐烂的军服碎布,它们在泉眼周围迅速堆积,竟硬生生垒成了一座没有墓碑的微型坟丘。
就在泉眼彻底闭合的刹那,我心神一动,一股玄妙的感应穿透层层阻碍,直达千里之外。
我能清晰地“看”到,西北方向,一条蜿蜒的山脉龙脊之上,某个晦暗的节点重新亮起了一丝微弱的金光。
龙脉,被短暂修复了。
然而,我的心却丝毫没有放松。
千叶那个女人,比我想象的更狡猾。
一股若有若无的樱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地面上,一道模糊的人影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县城外逃窜。
我刚要追击,眼角却瞥见地上洒落的一层极细的灰色粉末。
影蜕粉!
她金蝉脱壳了,那道人影不过是她用邪术留下的一个诱饵,专门用来引开我们的注意力。
她的真身,恐怕早已遁入地下。
“不好!”我低喝一声,立刻想到了县城那错综复杂的水道系统。
那里阴暗潮湿,最适合邪祟潜藏。
她费了这么大功夫布下哑泉阵,绝不可能只是为了破坏一处龙脉节点,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
几乎是同时,韩九娘的身影从城隍庙的方向急掠而来,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出事了。这几日城中送葬的队伍突然多了起来,一夜之间,竟有十几户人家同时发丧。”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寒意,“死者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面色青紫,像是溺毙,但耳道里却能倒出细沙。”
我的心猛地一沉。沙子?这绝非寻常死因。
“我刚才撬开了一具最新的棺材,”韩九娘从怀里取出一张小小的符纸,那符纸薄如蝉翼,透着一股不祥的暗红色,“尸体心口上,都贴着这个。”
我接过符纸,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阴冷刺骨的怨气便顺着皮肤钻了进来。
符纸上的墨迹扭曲诡异,非汉非日,是用某种充满了暴戾之气的鲜血混着樱花汁液绘制而成。
我催动胸口的家传玉佩,一抹温润的清光扫过符纸,几个古老的篆字在我脑海中浮现——招戾契。
紧接着,玉佩传递来的信息让我遍体生寒。
这是一种极为歹毒的“怨潮引流术”,千叶竟是要将这数百年来积压在县城中的所有死亡怨气,人为地导向一个特定的地方。
她的目标,是城隍庙地窖里那口自明代传下来,用以镇压一方魂魄安宁的“定魂井”!
她要炼化全城的怨气,强行在人间打开一条“阴兵借道”的通道,供她背后的樱组后续部队,驱使无穷无尽的亡魂作为先锋,对我们发动突袭。
这个疯子!
强行破开定魂井的阵法,等于引爆一个巨大的怨气炸药桶,届时整个县城都将化为死地,无一活口!
“必须阻止她!”韩九娘眼神凌厉,手中的短刀嗡嗡作响。
“不能硬来,”我迅速冷静下来,“定魂井与全城地脉相连,强破则玉石俱焚。既然她要引流,那我们就只能以移制静。”
我的目光落在了城隍庙大殿那根最粗壮的顶梁柱上。
那是立庙时便存在的百年桃木,经受了数百年香火供奉,早已成了镇压邪祟的法物。
我当机立断,对韩九娘道:“九娘,取那主梁最中心的一尺,我有大用!”
韩九娘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闪便已掠上房梁。
刀光闪烁间,一截色泽深沉、木纹密布的桃木桩稳稳地落在我手中。
我立刻并指如刀,在木桩上飞速刻画起来,一个繁复而充满禅意的“承愿印”很快便成型。
“还不够,”我看向韩九手腕,“九娘,你是守墓人一脉,血脉中蕴含着安抚亡魂的力量。请你割臂血,为我书写一篇《安灵疏》,封于木心之内!”
“好!”韩九娘手起刀落,鲜血瞬间涌出,她以指为笔,在那桃木桩的另一面写下一篇血字疏文。
字字泣血,带着一股安抚亡魂的悲悯之力。
当最后一笔落下,整根桃木桩竟发出一阵温和的光晕,仿佛活了过来。
我将它郑重地交到一旁默默伫立的骡子背上,拍了拍它结实的脖颈。
“老伙计,接下来看你的了。沿着城中八条主街,一圈一圈地跑,不要停。你背上驮着的,是全城人的性命。”
骡子低吼一声,通红的双眼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
它驮着这根被我们赋予了全新使命的“活镇桩”,四蹄迈开,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冲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它每跑过一条街道,那根桃木桩上的光芒就亮一分,而城隍庙地下的定魂井方向,那股即将喷发的怨毒之气便会随之减弱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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