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神胎的心跳,如同一面逐渐收紧的巨鼓,每一次搏动都敲在我的神魂之上。
时间不多了,距离子时,距离那孽障彻底降世,只剩最后几个时辰。
沈瞎子的“破胎三诀”在我脑中反复回响,字字泣血。
一曰“名不可夺”,二曰“痛不可替”,三曰“槌不可借”。
前两条,我和韩九娘已经有了计较。
可第三条,“槌不可借”,必须是“华夏之手”,而非神兵利器。
这几乎是个死局。
我修为尽失,连握拳都费力;韩九娘的刀在连番苦战中早已崩口卷刃,成了废铁;而骡子……它只是一头瘸了腿的老畜生。
可当我借着石缝透进的火光,看向它那双浑浊却异常平静的眼睛时,我忽然明白了沈瞎子的深意。
手,不止长在人身上。
三年来,是它的蹄子,踏遍了这片被遗忘的土地,为一个个孤魂立碑,为一座座荒坟培土。
若论谁的“手”沾染的华夏尘土最多,承载的遗愿最重,除了它,再无其二!
我的心头涌起一股滚烫的血勇之气。
我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枚小钟的最后残片,它依旧冰冷,却仿佛有了生命。
我架起简陋的火炉,将残片置于烈火之上,看着它从坚硬的青铜,慢慢融化成一滩金色的铜液。
“九娘,把那七十二份生辰纸灰拿来。”
韩九娘依言递过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的,是我们一路上确认了身份的七十二位烈士的生辰八字,烧成的纸灰。
我屏住呼吸,将纸灰一点点撒入滚烫的铜液中。
嗤嗤声响,青烟升腾,那铜液仿佛瞬间被注入了七十二个不屈的灵魂,颜色变得深沉厚重。
我用早已准备好的模具,将这融合了英魂的铜液,铸成了一枚三寸长的方头尖尾钉。
钉身之上,隐约可见无数细如发丝的名字在流转。
我将其命名为,“铭愿钉”。
“九娘,借你头发一用。”
韩九娘没有丝毫犹豫,抽出腰间的短匕,手起刀落,一头青丝如瀑而下。
她将长发仔细编成一股坚韧无比的发绳,眼中没有半分不舍,只有决绝。
我接过发绳,走到骡子身边,它安静地看着我,仿佛早已知晓自己的使命。
我将发绳一圈圈缠在它的右前蹄上,那是它出力最多的一条腿,也是三年来踏过最多坟土的一只蹄。
最后,我咬破舌尖,逼出体内最后一丝尚存的精血,以指为笔,蘸着心头热血,在它的蹄底画下一道繁复的符文。
我俯下身,将额头抵在它的额前,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伙计,你听着。你不是牲口,你是送信的,是拉棺的,是踩过千山万水,见过十万英魂的老兵。这一脚,你不是为我踹,是代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不愿屈膝的人踹!给老子……把它踹回娘胎里去!”
骡子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而悲怆的嘶鸣。
两行浑浊的老泪从它眼角滚滚而下,滴落在尘土里,但它那双眼,却死死地睁着,再没闭上一下。
子时,到了。
整座祭殿开始剧烈摇晃,我们藏身的夹层石壁寸寸龟裂。
殿堂中央,地面轰然裂开,一座由污血与怨气凝聚而成的血色莲台缓缓升起。
莲台之上,那团搏动不休的血肉——伪神胎,终于睁开了它的眼睛。
那不是一双眼睛,而是千百双眼睛的重叠,里面有慈悲,有怜悯,有无尽的温柔。
它的第一道目光,没有看咆哮的韩九娘,也没有看周围疯狂的信徒,而是穿透了层层阻碍,直直地射入我的心底。
一个温柔如母亲哼唱摇篮曲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你恨我吗?”
这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能抚平一切伤痛,赐予永恒的安宁与和平。
“我操你祖宗!”韩九娘一声怒吼,挥刀劈向那血莲台,却被一道无形的力场狠狠弹开,撞在墙壁上,口喷鲜血。
我却笑了,扶着墙壁站直了身体,迎着那道目光,一字一句地回应道:“我不恨你,我可怜你。你窃取了他们的身躯,融合了他们的记忆,却唯独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你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记得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掏出怀中最后一道“铭名火符”,以精血点燃!
轰!
一团金色的火焰冲天而起,火光之中,十万个密密麻麻的名字如星河倒灌,倾泻而出,盘旋在整个祭殿上空。
“破胎三诀,其一,名不可夺!”我用尽全身力气,吼出第一个名字:“王二狗!河东人士,死于饥荒,遗愿是来年有个好收成!”
随着我的吼声,一个名字从星河中亮起,狠狠撞向伪神胎。
那张由千百面孔组成的脸上,瞬间裂开一道细微的纹路。
“刘翠花!江南水乡人,为护孩童,死于敌寇刺刀之下!”
又一个名字亮起,撞去!胎面之上,裂纹再添一道!
伪神胎开始痛苦地挣扎,它身上温柔的光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暴虐与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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