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庭院里的竹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仿佛也在为这无声的抉择而动容。
高育良站在窗前抽烟,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吴惠芬那句“汉东这地方,太容易把人磨变了”像根细针,轻轻刺在他心上。
他想起刚步入汉东官场时的意气风发,那时他坚信只要守住本心,就能在这片土地上干出一番事业。
可后来呢?赵立春的阴影如影随形,祁同伟的“胜天半子”里藏着多少无奈,他比谁都清楚。
“老高,”吴惠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想什么呢?这么晚了还不睡。”
高育良转过身,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纹路:“你说,小墨这孩子,靠得住吗?”
吴惠芬端过一杯热牛奶,放在他手边:“他是韩老的外孙,又是你我亲手教出来的学生,骨子里的正直劲儿,错不了。再说,他要是想趟浑水,当初就不会拒绝从政了。”
高育良拿起牛奶,却没喝,只是望着杯壁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可赵家的网,不是那么容易撕开的。我这把年纪了,赌得起吗?”
“赌不起,难道就看着自己一辈子的心血付之东流?”吴惠芬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又很快压下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苦衷’?可苦衷再多,也不能成为破底线的理由。”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惜:“当年你教学生,总说‘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现在怎么反倒自己困住了自己?”
高育良沉默了。吴惠芬的话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这些年的挣扎与动摇。
他想起林墨傍晚说的那句“与其让别人搅浑水,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忽然觉得,或许这真的是最后的机会。
“你去把我书桌最下面的抽屉打开,”他对吴惠芬说,“里面有个铁盒子。”
吴惠芬疑惑地取来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文件,其中有一些纸张都泛黄了,其中还有几张老照片。
高育良拿起一张,照片上的他穿着中山装,站在汉东大学的礼堂前,眼神清亮,意气风发。
“这是我刚留校当老师时拍的,”他轻声说,“那时总觉得,只要把学生教好,让他们守住正道,这世道总会越来越好。”
他翻到最底下的一份文件,是当年赵瑞龙运作李达康调离的内部记录,自己美食城的批复文件,上面还有他被迫签字的痕迹。
“这些东西,我陆陆续续整理了十几年,总想着,万一有一天……”
“现在就是那天了。”吴惠芬接过文件,指尖微微颤抖,“就像你对小墨说的那样,有些账,不是非算在当下,但总得有人算。”
高育良深吸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现在想想,李达康才是最聪明的那个人。
他虽然跟我政见不同,但对于自己的政治道路明确,心里也算是装着老百姓,这点错不了。
赵家想动大风厂,不出问题则已,一但出问题他就不会坐视不理。有时候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清辉洒满庭院。
高育良将文件重新锁进盒子,放进书柜最深处:“告诉小墨,明天上午七点,让他来后山找我。有些事,该让他知道得更清楚些。”
吴惠芬点点头,转身去安排。客厅里只剩下高育良一人,他重新拿起那本《资治通鉴》,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指尖划过“水至清则无鱼”那行字,他忽然想起林墨说的“底线不能破”,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释然的笑。
或许,破局的关键,从来都不是随波逐流,而是在浊流中守住那点清,再借着这点清,撕开一道口子。
第二天一早,林墨准时出现在省委大院后面的小山坡。高育良此时已经等在那里,“来啦,陪我一起走走。”
“好!”林墨点点头,落后他半个身位,二人顺着台阶往上走。
高育良走了一会后,扭头看向林墨:“你还记得第一次陪老师爬山吗?当年你在汉大读书,总爱跟我讨论‘其身正,不令而行’。”
林墨接过话音:“记得。老师还说,无论做什么,守住本心最重要。”
高育良微微一笑,一口气爬到亭子里坐下,阳光透过树叶,投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 这些年,我见过太多人走着走着就偏了。同伟是,我……或许也是。”
林墨沉默片刻,道:“老师,路是自己选的,什么时候回头都不晚。”
高育良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你真觉得,赵家那张网能撕开?”
“难,但不是不可能。”林墨直视着他的眼睛,“沙书记这次来汉东,带着的是中央的决心。老师若肯相助,便是顺水推舟。”
“你也坐。”高育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变戏法似的递给他一份文件,“这是赵瑞龙近十年在汉东的项目清单,你自己看吧。”
林墨接过文件,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瑞龙集团的土地交易、项目审批,每一笔背后都透着权钱交易的痕迹,甚至有几处,隐约能看到祁同伟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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