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常跟父亲去黄山采风写生,那一带很熟。”苏晚晴的目光清澈而坦然,“你做的是对的事,我不希望你因为准备不足而失败。早去早回,这里有我。”
这简简单单的“这里有我”,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谢云亭那颗因仇恨与焦急而绷紧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苏晚晴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如猎豹般融入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之中。
黄山余脉,山风凛冽如刀。
谢云亭按照地图的指引,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
晨曦微露,山林间的雾气还未散尽,脚下的石阶湿滑,沾满青苔。
他不敢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在太阳跃出山巅的那一刻,他听到了隐约的水声。
绕过一片嶙峋的怪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瀑布如白龙般从峭壁上奔腾而下,汇成一汪碧绿深邃的潭水,正是青龙潭。
潭边不远处,果然有一座破败的山庙。
庙墙坍塌过半,只剩几间殿宇在风中矗立,屋顶的瓦片稀稀落落,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谢云亭加快脚步,推开虚掩的庙门。
一股朽木与香火混合的奇异味道扑面而来。
大殿里,一个身穿灰色僧袍的老和尚正在扫地,动作缓慢而专注。
“阿弥陀佛,”老和尚并未抬头,仿佛早就知道他会来,“施主是来寻人,还是来问佛?”
“请问大师,这里可有一位姓周的居士?”谢云亭合十行礼,恭敬地问道。
老和尚停下扫帚,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眼神却异常清亮:“山有枯木,庙无俗人。施主找错地方了。”
谢云亭心中一沉,但看老和尚的神态,分明是知情。
他从怀中取出那封家信,展开,双手奉上:“晚辈谢云亭,奉家父遗命,前来拜见周伯安师傅。”
老和尚的目光落在信纸上,浑浊的他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朝后院方向扬了扬下巴:“他在后院的柴房里。不过,施主怕是要白跑一趟了。他心里的那把火,三年前就灭了。”
谢云亭道了声谢,快步穿过长满荒草的庭院,来到柴房门口。
门没锁,他轻轻推开。
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机械地劈着柴。
那人衣衫褴褛,头发花白,身形枯槁,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的左手按着木柴,右手举起斧头,却显得异常笨拙和不协调。
谢云亭定睛一看,心口猛地一抽——那只握斧的右手,五根手指竟已扭曲变形,掌心和手背布满了狰狞的疤痕,显然是废了。
这就是那双曾创造出无数传世名茶的“神之手”?
“周师傅。”谢云亭的声音有些干涩。
那身影一僵,却没有回头,只是用沙哑如破锣般的声音说道:“这里没有周师傅,只有一个等死的废人。你走吧。”
“周师傅,我是谢云亭,谢秉德的儿子。”
“……”身影的肩膀微微颤抖了一下,劈柴的动作停了下来。
“家父遗信,让我来找您。他说,‘松烟烬里藏春芽’,谢家的根,在您这里。”
老周头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那是一张被岁月和愧疚刻满沟壑的脸,双眼深陷,眼神空洞而死寂。
他看着谢云亭,嘴唇哆嗦了半天,才挤出几个字:“少东家……老奴……有罪啊!”
说着,他竟要跪下。
谢云亭一步上前,死死扶住他:“周师傅,使不得!谢家之败,罪不在你!”
“不!就在我!”老周头的情绪激动起来,枯瘦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若不是我离了焙房,程鹤年那奸贼怎会有机可乘!我这双手,沾了谢家的罪孽,它不配再碰茶叶了!”他举起自己那只残废的右手,眼中满是痛苦与决绝。
“我来,不是为了追究罪责。”谢云亭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程鹤年用伪茶败坏祁红声誉,今日午时,我已在县城布告,要公审他的茶罪!我需要您,需要您站出来,告诉所有人,什么是真正的谢家祁红!”
“公审?”老周头浑身一震,随即又黯淡下去,颓然地摇着头,“没用的……我这副样子,一个废人,谁会信我?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他指了指墙角的一个粗陶茶碗,里面是泡开的茶叶,茶汤浑浊,叶片粗老。
“你看,我现在喝的,都是山里最粗劣的野茶。心死了,再好的茶,也品不出滋味了。”
谢云亭走过去,端起那碗茶。
【鉴定系统启动……】
【目标:劣质山茶。
产地:黄山野生。
年份:当年。
等级:九等末。
瑕疵:工艺粗糙,含有草腥气,烘焙火候过重,有焦味。】
谢云亭没有看系统面板,只是将茶碗凑到鼻尖,轻轻一嗅,然后开口道:“山鸟不饮无香茶。周师傅,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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