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当他们拿着底片催促陆先生连夜冲洗时,陆先生却在暗房里对着灯光,冷冷地看着底片上赵阿炳那绝望又空洞的眼神。
“你们拍的是眼泪,卖的是刀。”陆先生走出暗房,将底片往桌上一放,语气冰冷,“这活,我不接。我这小店,只照人间的悲欢,不洗藏刀的谎言。”
假医者脸色一变,威胁利诱,陆先生却油盐不进。
他非但拒绝冲洗,更在混乱中,趁机将那张关键的底片藏进了老式相机的机身暗格里。
待那伙人悻悻离去后,他立刻让信得过的伙计,给云记捎去了一张字条:“有些光,不该见天。”
谢云亭接到字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程砚舟想打舆论战,那他就将计就计。
他不动声色,立刻命阿篾启动早就埋下的伏笔——暗中联络沿线的茶农护运队,布下一张无形的“信息网”。
“传我命令,”他低声对阿篾说,“所有与云记交好的船帮、脚夫,沿途留意。凡发现印有《仁义新茗记》字样的宣传册,或有陌生人高价异常收购茶叶,立即以‘风大,收帆’的暗语,用电报上报总号。”
布置完外部的网,他转向内部,叫来赵阿炳。
“阿炳,我要你,再‘漏’一次。”
赵阿炳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骇。
“放心,”谢云亭的眼神锐利如刀,“这次,我们漏出去的,是饵。我要你故意泄露一批新茶引的样本,这批样本,外层印记完美,但编码是我们内部设定好的错号。”
这是一招“饵引”,专钓那些以为还能像策反赵阿炳一样,轻易渗透云记的内部暗线。
五日后,谢云亭脑海中的系统,突然连续震动了三次。
【叮!
检测到含有‘兰草灰粉’成分的火漆茶引,位置:休宁县万安镇茶铺。】
【叮!
检测到含有‘兰草灰粉’成分的火漆茶引,位置:歙县县城德盛茶庄。】
【叮!
检测到含有‘兰草灰粉’成分的火漆茶引,位置:婺源县清华镇渡口。】
三枚!
三枚他亲手布下的“饵引”,几乎在同一时间,被高价收购。
收购方,无一例外,都自称是上海《仁义新茗记》的代理人。
谢云亭霍然起身,快步走到登记簿前,迅速翻到那几页错号记录。
他调取系统详细分析,数据显示:这三枚茶引,虽然外层蜡质成分与真品无异,但内层的“云”字微痕完全没有,而且蜡质对光线的反应也显得极为迟钝。
这意味着,敌人已经拿到了样本,并开始了疯狂的仿制!
但他们只仿出了“皮”,没仿出“骨”。
谢云亭拿起笔,在墙上的皖南地图上,将婺源、休宁、歙县三个地点重重圈起。
这三地呈一个三角之势,而它们的交汇中心,正是一片人迹罕至的皖南山腹。
“他们的造假工坊,不在防备森严的上海租界,而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的深山里。”他喃喃自语,眼中杀机毕现。
深夜,万籁俱寂。
苏晚晴抱着再次从梦中惊醒的沈小莲,轻轻哄着。
小莲不再哭闹,而是挣扎着下床,拿起画笔,借着月光在纸上飞快地画着什么。
画上,是一座藏于茂密竹林后的古旧石屋,屋顶有一个粗大的烟囱,正冒着若有若无的轻烟。
石屋门前,停着一辆马车,车厢的挡板上,画着一朵模糊的、只画了一半的兰花。
画完,小莲拉了拉谢云亭的衣角,小手先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用力地点了点那幅画。
谢云亭凝视着画,久久不语。
竹林石屋,烟囱,半朵兰花……这些线索太模糊了。
他正思索间,忽然瞥见桌上朱铁手送来用以校对微痕的特制铜尺。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脑海。
他猛地起身,拿起铜尺,走到灯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画纸的角度。
月光与灯光交织,当铜尺的边缘与画中烟囱的投影形成一个特定夹角时,奇迹发生了——那道长长的、歪斜的烟囱投影,其轮廓,赫然与双层火漆内层那个微雕的“云”字,完美重合!
谢云亭倒吸一口凉气。
他瞬间明白了小莲的意思。
她没有听见大人们的对话,但她在被那个假郎中挟持期间,一定见过这个地方,或者见过与此地有关的人!
“孩子看不见声音,”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听见了谎言的影子。”
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桌案上。
那里,新一批刚刚冷却成型的双层火漆茶引,静静地躺着。
它们的表层光洁如镜,映着窗外的冷月;而在那看不见的底层,却藏着一道锋利如刀的暗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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