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爷的眼线果然上钩。
双方约定,三更时分,在仓库后巷交接“引火之物”。
夜色如墨,后巷死寂。
当两个鬼鬼祟祟的搬运工按照约定,从赵阿炳手中接过一个沉甸甸的油布包时,四周早已埋伏好的阿篾和他手下的护运队一拥而上,如猛虎下山,瞬间将二人死死按在地上。
那油布包里什么也没有,但从搬运工身上,却搜出了一整套尚未销毁的、用于伪造“云记”茶引的铜制模具!
人赃并获!
云记后院的柴房里,两个搬运工哪里受过这种阵仗,没等用刑便全招了。
“那……那个大夫,根本不是什么善堂的,是程老板从上海带来的,专攻人心软肋的……的特务!”一个搬运工抖如筛糠,“他给那些人吃的药,就是糖粉混了点安神的洋药面子,根本治不了病!治好哑女什么的,全是……全是提前安排好的托儿!目的就是为了拿捏住像赵先生这样在地方上有脸面,又有软肋的人,从内部搅乱你们!”
谢云亭静静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桌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良久,他发出一声冷笑。
“他以为,人人都愿意为虚假的希望而低头。”他看向窗外破晓的天光,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与悲悯,“却不知道,有些人,正是为了守住真正的希望,才学会了如何挺直腰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亮屯溪的街市。
一夜之间,屯溪、婺源、休宁……所有徽州核心的茶市公告栏上,都赫然多了一张张放大的照片。
照片上,大雨滂沱,一个男人屈辱地跪在泥水里,而另一个道貌岸然的“医者”,正满脸“仁慈”地将他扶起。
画面极具冲击力,仿佛一个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看过的人脸上。
照片下,只有一行苍劲有力的大字:
你说他是恩人,还是刀?
舆论,炸了!
那些曾接受过“免费诊疗”的百姓,此刻看着照片,再结合云记连夜送来的《辨伪指南》,瞬间醒悟!
那不是仁义,那是悬在他们头顶,逼迫他们背弃良心的刀!
“骗子!还我女儿一个真医生!”一个曾抱着孩子去求医的妇人,冲到“新茗记”的铺子前,抄起一块板砖就砸碎了那块金字招牌。
“程家!滚出徽州!”
愤怒的声浪,如山洪般席卷了整个徽州茶市。
程砚舟紧急从上海下令,撤除所有宣传物料,但声誉的堤坝一旦崩塌,便是万劫不复。
当夜,云记总栈的顶楼。
谢云亭凭栏而立,俯瞰着脚下灯火渐熄的屯溪城。
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火,已经烧到了最烈的时候。
阿篾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恭敬地递上最新情报:“掌柜的,冯师爷带着残部,已经上了去上海的船。但是……他们在码头,留下了一个人。”
“谁?”
“那个假医者。”阿篾答道,“被废了手脚,扔在了码头的货堆里,半死不活。”
冯师爷果然够狠,断尾求生,将这枚最后的棋子,以最屈辱的方式抛弃了。
谢云亭沉默了片刻,夜风吹动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转身回到桌前,桌上放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驱散着深夜的寒意。
他提笔,在两张信笺上迅速写下两道命令。
“第一封,派人将所有证据,包括那套模具和口供,连夜送交徽州茶业公所,请九奶奶出面,主持公裁。”
他要的,不只是商战的胜利,更是以整个行业之名,为这场风波定下铁案,重塑规则。
“第二封,”他将另一张信笺递给阿篾,“通知我们所有的分号。从今天起,凡是家中曾受‘新茗记’欺骗的,其子女若愿入我云记学徒,一律免去三年束修。”
阿篾心中一凛。
这一招,可谓釜底抽薪,却又充满了人情味。
这不仅是在收拢人心,更是在为云记的未来,储备最忠诚的根基。
风穿过檐角,一片被火烧得焦黑的纸钱打着旋儿,轻轻落在他脚边。
那是昨夜“兰香祭”的遗留。
谢云亭俯身拾起,上面依稀还能看见半个被烧毁的“谢”字。
他看着那个字,目光深沉如夜。
片刻后,他将这片残骸,投入了桌旁取暖的火盆。
火焰“腾”地一下窜起,将那片旧日恩怨的残迹吞噬殆尽,也映亮了他身后的牌匾。
云记。
那场烧尽了旧怨的火,终究会熄灭。
而新的火,正在这火盆边的静夜里,等待着第一颗燎原的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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